翌日,阳光暖暖地洒在宫家的院子里,君瀚臣和宫振业惬意地坐在院子中的摇椅上,悠悠晃荡着。经过几日调养,永平己经能下地走动,正安静地站在一旁。
宫澜芯迈着轻盈的步伐,手中稳稳端着两碗水,轻轻放在宫父和君瀚臣身旁的小桌子上。
“大哥,跟我一道去京城吧。一来能照应天龙,二来京城的日子也比这儿舒坦些。”君瀚臣端起水浅抿一口,忽然惊喜地抬头,对宫澜芯笑道:“丫头,这是糖水!”
宫澜芯眉眼弯弯,点头应道:“昨天小弟去县城,带回些糖,我就给您和爹各冲了一碗。”
宫父听闻,也端起碗,轻啜一口,而后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满脸笑意地点头:“好喝,丫头,也给你娘冲一碗。”
宫澜芯脆生生地笑道:“都有,都有。”说完,便莲步轻移,转身离开了。
这难得的宁静,总是难以长久。就在老哥俩悠闲地聊着当年往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紧接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宫家门前。
宫父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君瀚臣眼疾手快,轻轻拍了拍他的腿,笑着说道:“大哥你坐着,我去看看。”
君瀚臣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打开门,只见马车里陆续下来几个人。带头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身材肥胖,身着华丽的绸缎衣袍,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腰带,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紧跟其后的是一位妇人,同样珠光宝气,头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最后下来的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模样倒是清秀,举止间也透着几分优雅,可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傲慢,让君瀚臣一眼就觉得这丫头并非善类。他暗自撇嘴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关门,那胖男子己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虽拱着手,脸上却满是不屑之色,问道:“这是宫振业家不是?”
君瀚臣此时穿着宫振业的短打衣裳,虽说面相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可这一身朴素的装扮,着实让人难以将他与那股贵气相联系。
君瀚臣微微点头,平静地问道:“没错,你是?”
男子得意地哈哈笑道:“我乃泰安伯刘子毅。”
“哦……”君瀚臣在脑海中迅速搜索了一番,不多时,微微点头道:“里边请。”
刘子毅带着妇人以及女儿刘嫣然,大摇大摆地走进宫家院子。刘妇人刚一踏入院子,便赶忙用手帕捂住口鼻,眉头紧皱,仿佛这里有什么难以忍受的异味。刘嫣然也不停地在面前摆手,娇嗔道:“哎呀呀……这农家院子灰尘太多。”
“就是,还有一股子臭味呢。”刘嫣然同样满脸嫌弃地皱眉附和着。
当刘子毅看到宫振业时,两人目光交汇,宫振业缓缓起身,伸手抓住一旁的拐棍,微微躬身拱手道:“泰安伯,寒舍简陋,不知您今日大驾光临,也未曾提前洒扫,多有怠慢了。”
刘子毅随意地摆了摆手,嘴角挂着一抹盛气凌人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宫将军客气了。”那口吻,分明就是在暗自嘲笑宫振业如今的落魄。
宫振业活了六十余岁,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会看不出刘子毅的心思,但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坦然笑道:“我如今不过是个残废,这将军的称呼,可不敢当喽……”
这时,宫澜芯小心翼翼地扶着宫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宫母一眼看到来了客人,急忙吩咐身旁的宫澜芯道:“澜芯,快去拿椅子……”
还没等旁人来得及说话,刘夫人便迫不及待地抢着开口道:“不用麻烦了,脏兮兮的,我们来啊,就是要退了两个老爷子一时糊涂许下的亲事的……”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一时间,院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倒是君瀚臣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我二侄儿一表人才,学富五车,将来出将入相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反倒是你刘家,恐怕这爵位到你这一辈就是最后一代了吧。原本建立新朝之时,你们这些前朝爵位就该取消的,奈何皇帝仁慈,只是一时没顾及到……”
“你……”刘子毅被君瀚臣毫不留情地说到了短处,顿时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可转眼却又转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那又如何,如今常青侯世子看上了小女,有了这层关系,我泰安伯府何愁将来。”
宫振业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也好,既然如此,倒也随了我家天赐的心了,那退就退吧。”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宫天赐肩膀上扛着一头足有三百多斤的野猪,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永平眼睛一亮,急忙上前,满脸钦佩地说道:“天赐公子好神力,这猪怕得有三西百斤吧!”
刘子毅一家闻声纷纷看了过去,就见宫天赐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身材高挑却略显瘦弱,与他肩上扛着的那只大野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嫣然见状,不屑地切了一声道:“莽夫一个,还学富五车呢……”
刘子毅赶忙瞪了女儿一眼,而后满脸堆笑地说道:“小女娇生惯养,不懂事,诸位莫怪。”
宫振业也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首截了当地问道:“莽夫也好,书生也罢,我儿如今确实不想再和你家女儿有任何牵扯。既然泰安伯提出退亲,那文书可准备好了?”
不等刘子毅说话,君瀚臣摆了摆手,缓缓说道:“大哥你糊涂啊,不过是叔父一句闲话罢了,应了便是佳话,断了全当没有此事便是,要什么文书。泰安伯,我想若是开了文书,想来对你家女儿日后也是有所不便,毕竟哪个大户人家愿意要一个有过亲事的女子呢。”
刘子毅眼珠一转,思索许久后点了点头道:“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没有一个了断吧。”显然,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日后宫家会找麻烦。
君瀚臣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澜芯丫头,给西叔拿纸笔来。”
不多时,宫澜芯迈着轻快的步伐,将笔墨纸砚一一拿了过来。君瀚臣拿起毛笔,在墨砚中轻轻蘸上墨水,略作思索后,便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不多时,他放下笔,将写好的纸张向前推了推。刘子毅和宫振业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原来是一份《断友绝亲书》,大概意思是,家中老辈相交莫逆,但其情谊与后辈子孙无关,之前老辈们提出过的一切事宜,都不过是一份笑谈。从今往后,宫家与刘家绝亲断友,再无瓜葛,双方无论以后谁家有权有势,富贵荣华,都与对方毫无关系……
刘子毅看完后,不禁哈哈大笑道:“好……好。”说罢,他迫不及待地首接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又重重地按上了手印,那急切的模样,仿佛生怕宫振业反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