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死的那天,嘴里吐出了齿轮。
陈铁接到学校电话时,正在给一台走私的奥迪A6更换变速箱油。油液泛着诡异的荧光绿色,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极了小红手术那天ICU里的监护仪灯光。
“猝死!绝对是猝死!”校长在电话那头尖叫,背景音里混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他牙齿突然变成齿轮,把舌头绞碎了...”
汽修厂到学校的路上下起了铁锈雨。陈铁骑着那辆改装过的三轮车,车斗里的小红紧紧攥着帆布书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今天特意穿了件高领毛衣,遮住锁骨下越来越明显的条形码痕迹。
校医务室门口拉着警戒线。穿白大褂的法医正在呕吐,他脚边的塑料袋里装着几颗带血的金属零件——那确实是齿轮,但齿尖带着人体牙釉质特有的光泽。
“让一让!”警察推开围观的学生。陈铁注意到他手套上沾着荧光绿的粉末,和奥迪变速箱油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红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半张被踩脏的作文纸。那是她上周写的《我的理想》,被撕毁的部分还残留着几个字:“...像姑姑一样当个工程师...”
“爸。”小红拽了拽陈铁的衣角,声音轻得像机油滴在棉纱上,“主任的假发...是金属纤维织的。”
教导主任的遗体被抬出来时,盖尸布滑落了一角。陈铁看见他光秃秃的头皮上,那个条形码正在渗血——不是普通的出血,而是荧绿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和变速箱油相同的光泽。
“都散了吧!”副校长擦着汗宣布,“明天照常上课...”他说话时右手一首插在兜里,袖口露出半截电线——陈铁认出那是ECU诊断仪的连接线,宝马4S店专用款。
回家路上,小红在三轮车斗里画齿轮。这次她用红色圆珠笔,在作文本背面绘制了一套完整的传动系统。陈铁从后视镜看见,那些齿轮咬合的方式,和教导主任嘴里吐出的零件一模一样。
“姑姑教的。”小红突然抬头,后视镜里她的眼睛在夕阳下呈淡紫色,“她说...人体是最好的机器。”
五金店老板娘深夜来访。她带来一盒瑞士巧克力,包装纸内层印着粒子加速器的结构图。“马卫国死了。”她指甲抠着巧克力上的齿痕,“但他在牢里发展了下线...”
巧克力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陈铁掰开一块,发现夹心是某种淡绿色凝胶,闻起来像变速箱油混着蒲公英的味道。
“王雷上个月去了趟瑞士。”老板娘用瑞士军刀切开另一块巧克力,里面露出微型芯片,“带回来十二个'医疗专家'...”
小红突然抢过芯片,把它按在自己锁骨下的条形码上。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芯片像被磁铁吸引般贴在皮肤表面,条形码的线条开始发光,在空气中投影出一段德文操作手册。
“这是姑姑的日记。”小红的手指划过光影文字,“她说...1997年那批设备会让人体金属化...”
汽修厂突然断电。黑暗中,小红的条形码成了唯一的光源,投在墙上的文字不断滚动:“...实验对象出现自发性齿轮增生...建议终止...”
陈铁想起李大锤日记里提到的“三号车液压油异常”。他摸出那把瑞士军刀——刀刃上刻着“1997.6”的字样——轻轻划过巧克力包装。内层图纸上赫然标注着“人体机械改造计划·二期”。
第二天学校停课。副校长在广播里说教导主任是“突发心脏病”,但每个教室都在循环播放一段奇怪的音频——那是金属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频率和人类心跳完全一致。
小红趴在汽修厂的地上画图纸。这次她用机油代替墨水,在废报纸上绘制了一座巨大的地下设施。陈铁认出那是辰州老矿区的剖面图,但最底层多出了一组陌生的结构——粒子加速器的环形隧道。
“王雷上周买了矿场开采权。”五金店老板娘翻着账本,“说是要建儿童乐园...”她指甲在某页停留,那里记着一笔1997年的交易:“12套游乐设备·德国进口”。
深夜,陈铁潜入废弃矿区。头灯照在坑道墙壁上,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不是矿镐留下的,而是某种精密切割工具的作品。最深处的大门需要虹膜识别,但陈铁发现锁芯可以用宝马诊断仪重置——就像副校长袖口藏着的那种。
门后是间尘封的实验室。操作台上摆着十二具棺材般的金属舱,每具都连着输液架,架上挂着荧绿色的液体袋。陈铁撬开最近的一具,里面赫然是教导主任的尸体——他的胸腔被打开,心脏位置安装着一台微型液压泵。
“陈师傅。”身后传来副校长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右手举着ECU诊断仪,左手却端着把手术刀,“小红呢?她的血型...很特别。”
陈铁抄起液压扳手。两人在黑暗的实验室里搏斗,诊断仪的屏幕在打斗中碎裂,飞溅的玻璃片划破了副校长的脸——没有流血,只有荧绿色的液体渗出,像极了变速箱油的色泽。
“你也是实验体?”陈铁踩住他的手腕。副校长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1997年第一批志愿者...现在该轮到孩子们了...”
回汽修厂的路上,陈铁的三轮车爆胎了。补胎时,他发现轮胎内侧嵌着枚微型发射器——和巧克力里的芯片是同一型号。
小红正在门口种三色堇。看见陈铁回来,她举起沾满泥土的手:“爸,副校长今天来家访了...”她掌心躺着一颗人类臼齿,牙根处长着细小的齿轮。
月光下,汽修厂的铁皮屋顶泛着冷光。陈铁用焊枪在墙上刻下新字:“姐,小红要当医生”。
刻到“生”字最后一横时,焊条突然爆出耀眼的火花。借着这光亮,陈铁看见远处校医院的楼顶,站着十二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他们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和变速箱油同样的荧光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