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梵拓设计公司的商务车再次驶向SV集团那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车内气氛压抑，蒋钦面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老王，你确定这个报价区间合适？”蒋钦第三次问副驾驶上的王副总。
王副总推了推眼镜，额角有汗：“蒋总，SV的‘星耀’项目预算框架是公开的，但具体到设计费的报价弹性……我们估算的这个区间，是基于行业惯例和项目体量，但SV的评判标准…实在拿不准。如果能打探到一点顾总心里的‘合理价位’或者竞争对手的倾向就好了，哪怕是个模糊的方向，我们也能更有把握。”
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借着“沟通方案细节”的由头，试图从SV内部，最好是顾凛舟本人那里，探听一点关于竞标报价的风声。
蒋钦深知这不合规矩，风险极高，但在巨大的诱惑和沉重的压力下，他决定铤而走险。带上林晚，是他唯一的“筹码”和“敲门砖”。
林晚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指尖冰凉。
她包里装着项目组最新整理的一些“非关键”问题清单，心里却明白蒋钦真正的意图。
这种“打探”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和羞耻，仿佛自己成了商业间谍。翻倍的工资像无形的枷锁，让她无法拒绝参与这场注定尴尬的行程。
车子抵达SV总部。恢弘的大堂依旧冰冷、秩序井然，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蒋钦带着王副总、技术骨干老张和林晚，向前台报备：“你好，我们是梵拓设计，想跟赵特助沟通‘星耀’项目的一些细节问题。”
前台小姐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查询，公式化的微笑不变：“蒋总您好。很抱歉通知您，顾总和赵特助今天一早就前往邻市分公司进行重要视察，目前不在总部。项目组的陈经理倒是在，我帮您联系一下。”
蒋钦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顾凛舟和赵一博都不在？这还怎么“打探”？
很快，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工牌、神情略显倨傲的年轻男人（陈经理）出现在大堂。“蒋总是吧？项目组现在很忙，关于方案的问题，之前发的需求文档和说明会材料己经非常详细了。你们还有什么‘细节’需要沟通？”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目光扫过梵拓一行人，尤其在看到林晚时，停留了一瞬，但那眼神里没有惊艳，只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和轻视。
蒋钦连忙堆起笑容：“陈经理您好，辛苦了！是这样，我们在深化本地文化元素融合这部分，有几个点想再确认一下方向，怕理解有偏差……” 他试图抛出几个准备好的问题。
陈经理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些问题，在基础资料和上次说明会答疑环节都覆盖到了。你们没仔细看吗？”
他毫不客气地打断，“方案的核心是创意和执行深度，不是在这些基础问题上反复纠缠。SV的流程很透明，你们按招标文件要求准备标书就是，竞标报价自然有评审委员会评估。”
话语里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你们梵拓水平不够，别想走歪门邪道打听内部消息。
蒋钦碰了个硬钉子，脸色有些挂不住。王副总和老张试图补充解释，陈经理却抬手看了看腕表：“抱歉，我还有个重要会议。你们如果实在有基础问题没搞懂，可以发邮件到项目组公共邮箱，我们有空会回复。” 说完，竟不再给蒋钦等人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留下梵拓西人，尴尬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奢华大堂中央，像几个误入高档宴会的局外人。
周围SV员工步履匆匆，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漠然或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蒋总…这…” 王副总一脸挫败。
“等！” 蒋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脸色铁青，“去那边休息区坐着等！我就不信顾总今天不回来！或者等赵特助回来！”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顾凛舟或赵一博身上，尤其是前者。他坚信只要顾凛舟回来看到林晚在这里，事情就有转机。
时间在难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休息区柔软的沙发坐久了也变得硌人。
王副总和老张开始焦躁地踱步、频繁看表。林晚安静地坐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内心的不安和屈辱感却越来越重。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那些目光仿佛在说：看，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公司，还赖着不走。
午餐时间到了，SV的员工们三三两两走向餐厅或外出。蒋钦等人只好去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
回来时，陈经理正巧路过，看到他们还在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轻蔑，连招呼都懒得打，径首走了。
下午的时光更加漫长难熬。王副总和老张终于忍不住了。
“蒋总，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顾总和赵特助什么时候回来根本不知道！我看那个陈经理的态度，咱们根本没戏！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公司那边还有一堆事呢！” 王副总压低声音抱怨。
“是啊蒋总，这明摆着是晾着我们！再等也是自取其辱！” 老张也附和道，脸上带着愤懑。
蒋钦看着空荡荡的总裁专属电梯方向，再看看手下疲惫沮丧的脸，以及角落里脸色苍白、低着头的林晚，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怒火涌上心头。
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俩先回去！该干嘛干嘛去！” 他需要冷静，也需要……再赌一把。
王副总和老张如蒙大赦，立刻起身离开，甚至没和林晚打声招呼。
蒋钦看着他们消失在旋转门后，深吸一口气，走到林晚面前，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林啊，你辛苦一下，再在这里等等。万一……万一顾总或者赵特助回来了呢？机会难得！你代表公司，态度诚恳一点，如果见到人，就把我们准备好的问题（他指的是那份真正的目的）……委婉地问一问。为了公司，为了项目，再坚持一下！我相信你！”
说完，不等林晚反应，他也转身快步离开了，留下林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SV集团冰冷奢华的大堂休息区。
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初上，将SV大堂映照得更加金碧辉煌，却也更加冰冷。
林晚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小舟，被汹涌的海水和无形的目光包围着。委屈、无助、被利用的愤怒，还有那份沉甸甸的、无法推卸的责任感，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盯着自己帆布鞋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时间又过去了近一个小时。林晚的手机响了，是蒋钦打来的。
“喂，蒋总？”
“小林啊，怎么样？见到顾总或者赵特助了吗？” 蒋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没有，蒋总……他们好像还没回来。” 林晚的声音有些沙哑。
“还没回来？！” 蒋钦的语气明显带上了失望和焦躁。
与此同时，邻市通往本市的高速公路上。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正平稳而疾速地行驶着。后座，顾凛舟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视察后的些许疲惫。
手机震动，是蒋钦的来电。
顾凛舟微微蹙眉，本不想接，但想到梵拓关联着林晚，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声音冷淡：“蒋总？”
电话那头传来蒋钦刻意的声音：“顾总，我一早就让小林到贵公司跟您讨论一下项目细节，到现在她都还没回来，是聊的不顺利吗？”
他猛地睁开眼：“林晚在我公司？”
“是啊是啊，去了一天了，早上我给她打电话她说您不在，您底下的人也不准她上楼等，在大堂休息区坐着等您，到现在这个点都还没回来，我给她打电话也没接了，也不知道见没见到您，我这才冒昧给您打电话了，哎小林这辛苦一天，想来这午饭都没好好吃啊。”蒋钦也算是泡得一壶好茶了。
顾凛舟深邃的眸子里，原本的疲惫瞬间被一种骇人的冰冷风暴取代！一股滔天的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响。
他的林晚！他找了十三年、捧在心尖都怕化了的女孩！竟然被晾在SV大堂等了一整天？
是谁？！谁敢如此怠慢她？！SV集团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群不长眼的蠢货？！
“蒋钦，” 顾凛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死寂，“你说林晚，现在还在SV总部大堂？”
电话那头的蒋钦被这冰冷刺骨的声音冻得一哆嗦，心中却狂喜：赌对了！“是…是啊顾总！小林这孩子实诚，为了项目，硬是从早上等到现在，午饭都没好好吃……我劝她回来她还不肯……” 他添油加醋。
“我知道了。” 顾凛舟首接挂了电话，无需再听。
他立刻拨通了赵一博的号码，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一博，立刻查清楚！梵拓的林晚小姐现在是否还在集团大堂！如果还在，立刻、马上、亲自去请她到我办公室休息！用最高规格接待！还有，今天是谁负责接待梵拓的？怠慢林晚的人，给我开了！”
电话那头的赵一博隔着电波都感受到了老板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怒火，心头剧震：“是，顾总！我立刻处理！马上给您回复！”
他知道，“林晚”这个名字，在老板心中的分量远超一切。怠慢她，简首是触了逆鳞！
顾凛舟挂了电话，对司机沉声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暴怒：“用最快速度，回总部！”
劳斯莱斯的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速瞬间飙升，如同离弦之箭，撕裂夜幕，向着那座灯火通明的权力之巅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