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钟芯的进度突然慢了下来。于潇潇故意每天只拼好一个零件，把最关键的摆轮留到最后——那是魏翊寒母亲亲手打磨的，上面刻着极小的星象图，陈默说“魏家的孩子都懂星象，这是他们的暗号”。
“摆轮的游丝张力不对。”魏翊寒的手指搭在她手背上，帮她调整镊子的角度。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腹带着齿轮磨出的薄茧，划过她的皮肤时，像羽毛扫过心尖。
于潇潇的手一抖，镊子差点夹断游丝：“是不是我太笨了？”她垂下眼帘，看见他的手腕离自己只有三厘米，那个梅花钥匙扣从衬衫口袋里露出个角，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慢慢来。”他抽出块鹿皮，小心翼翼地擦去她指尖的铜锈，“我母亲当年装这个摆轮，用了整整一个月。”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只有他们懂的秘密，“她说急什么，好的时间总会等你。”
于潇潇突然想起暴雨夜他递来的铜制调谐器——此刻正挂在她脖子上，与平安符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她故意让调谐器垂得很低，在俯身看钟芯时，刚好能碰到他的手背。
第三次碰到时，魏翊寒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平安符被夹在两人中间，传来温润的暖意。“你好像很怕我碰你？”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数据流消失后的淡红痕。
“没有。”于潇潇的声音有点发虚，却不敢挣开——老徐说魏翊寒的触觉神经特别敏感，“肢体接触超过十秒，会让他产生‘熟悉感’”。她数着秒针，在第十一秒时，故意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不经意”地撞上他的胳膊。
钟芯突然发出“咔哒”声。摆轮在两人的注视下开始转动，星象图随着摆动慢慢重合，组成个完整的猎户座。“动了！”于潇潇惊喜地抬头，鼻尖刚好蹭到他的下颌，闻到他发间淡淡的雪松味。
魏翊寒的身体僵了一瞬，却没后退。他看着转动的钟芯，突然说：“下周青岩寺有星象观测活动，老徐说……”
“我想去！”于潇潇抢在他前面开口，故意露出雀跃的神色，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还从没看过真正的猎户座。”
他笑了，这次的笑意眼里，像落了星光：“我让人准备望远镜。”
那天离开博物馆时，于潇潇故意把自己的发圈落在工作台——那是个铜制的，上面缠着红绳，和魏翊寒母亲照片里的那个几乎一样。后视镜里，她看见他弯腰捡起发圈，指尖在红绳上了很久，才放进衬衫口袋，和梅花钥匙扣放在一起。
青岩寺的观测台建在钟楼顶层。于潇潇抱着毛毯站在露台上，晚风带着山茶花的香，远处的城市灯光像散落的星子，比主系统的蓝光温柔多了。
“望远镜调好了。”魏翊寒递来杯热可可，杯壁上凝着水珠，“老徐说你怕冷。”
于潇潇接过杯子时，手指“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星图册。册页散开在地上，她蹲下去捡时，头发“恰好”扫过他的手背——这是陈默教的“发丝触碰法”，据说能让对方心跳加速15%。
“猎户座在东南方。”他指着夜空，声音在晚风里有些发飘。于潇潇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看见三颗连成一线的亮星，像猎人的腰带。
“像不像调谐器上的铜钉？”她故意往他身边挤了挤，肩膀几乎碰到他的胳膊，“你看，那颗最亮的，和我们修复的钟芯摆轮一样。”
魏翊寒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头。他的睫毛很长，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于潇潇突然不敢呼吸，怕惊扰了这瞬间的宁静。
“林深以前总说……”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耳语，“说自由就像猎户座，看着散，其实早被引力绑在一起了。”
于潇潇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林深消散前的影像，想起那些关于“未存档瞬间”的话，突然明白魏翊寒说的不是星星，是他们。
“他说得对。”她鼓起勇气抬头，首视着他的眼睛，“就像铜铃和钟声，齿轮和钟芯，分开了就没意义了。”
魏翊寒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转身去拿星图册时，于潇潇看见他的耳朵红了，像被山风吹得发烫。
观测台的长椅很窄。于潇潇故意往中间挪了挪，膝盖碰到他的裤管时，他没有躲开。毛毯被两人扯得有点歪，她往他那边拉了拉，指尖划过他的手背，这次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带着热可可的温度。于潇潇的手指在他手心里轻轻蜷了蜷，看见他手腕上的血管跳得很快，像钟芯里被加快的秒针。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目光落在交握的手上，“那天在负三层，你晃铜铃的时候，我就想……”
远处的钟楼突然敲响，打断了他的话。钟声在山谷里回荡，于潇潇的心跳和着钟声，乱得不成样子。她抽回手，假装整理毛毯，却听见他低声说：“想让这铃声一首响下去。”
下山时，魏翊寒的手始终离她只有半拳的距离。经过青石板路时，于潇潇故意踩进积水里，鞋子湿了大半。他弯腰要背她，她却笑着跳开：“我自己能走！”
月光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像道无形的线。于潇潇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不再是刻意的靠近，而是忍不住的牵挂，像钟芯里被放慢的秒针，每一步都走得认真又珍重。
于潇潇开始每天去老徐的钟表店“帮忙”。其实是为了等魏翊寒——他最近总在七点半出现，说是“顺路买杯咖啡”，却每次都待到她修完钟芯才走。
“今天要装表盘了。”老徐把个锦盒推到她面前，里面是块珐琅表盘，上面的梅花图案和她腕间的红痕一模一样，“魏家老太太说，梅花要配懂它的人。”
于潇潇的指尖刚碰到表盘，宾利的引擎声就从巷口传来。她故意把表盘往魏翊寒常坐的位置推了推，转身去洗铜制工具，水花“恰好”溅到他的裤脚。
“抱歉！”她递过纸巾时，看见他正盯着珐琅表盘，眼神里有种她读不懂的温柔。
“这表盘……”他拿起表盘，指尖在梅花纹路处停顿了很久，“是我母亲的嫁妆。”
于潇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老徐会拿出这么重要的东西，一时间竟忘了接下来的“剧本”。
“她总说，”魏翊寒的声音很轻，像在对表盘说话，“女人就该像梅花，看着冷，其实心里藏着团火。”他抬头时，目光正好撞上她的，里面有试探，有怀念，还有某种更清晰的东西，像晨雾散去的山尖。
于潇潇突然很想告诉他，那些刻意的偶遇，那些“不小心”的触碰，其实都是她的私心。可话到嘴边，却变成：“我们一起装吧？”
他点头，接过她递来的螺丝刀。两人的手在表盘上方相遇，他的指尖裹住她的，一起将螺丝拧进表壳——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自然地触碰，没有慌乱，没有算计，只有金属与指尖相触的温热。
表盘装好的瞬间，老徐突然敲响了门楣的铜铃。清脆的响声里，于潇潇看见魏翊寒的手腕上，那个梅花钥匙扣和她的发圈缠在了一起，像个解不开的结。
“钟芯修好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于潇潇，明天……”
“我请你吃早餐吧！”于潇潇抢在他前面开口，脸颊发烫，“梧桐巷口新开的那家，据说梅花糕做得特别好。”
魏翊寒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丝毫犹豫：“好。”
晨光透过钟表店的玻璃窗，落在修好的钟芯上。珐琅表盘的梅花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秒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稳。于潇潇看着魏翊寒收拾工具的侧影，突然觉得那些刻意的接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他眼里的光，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这被共享的、慢慢流淌的晨光。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攻略”。就像钟芯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齿轮，铜铃总会为对的人响起，她和他，不过是在时光里慢慢靠近，像两朵在寒风里互相取暖的梅花，终于等到了属于他们的春天。
巷口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为这被放慢的时光伴奏。于潇潇摸了摸脖子上的铜制调谐器，感觉它和魏翊寒胸前的那枚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像两颗正在同步跳动的心脏，在所有未被设计的瞬间里，敲出最动听的节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