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轱辘地碾过土路,车厢里弥漫着酸角糕残留的甜酸气息。白柚清捏着一块自己做的酸角糕,却没什么胃口,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林文轩胸口那首绝笔诗和他手里攥着的“侯府密账”纸条。
“小姐,您都盯着那块糕半天了,再看可就化了。”水苏递过水壶,“喝口水吧,刚才在树下站那么久,嗓子该干了。”
阮知微也轻声道:“清清,别太费心,季少卿不是说了吗,等柏叶查来消息再说。”
白柚清点点头,却没放下手里的酸角糕。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季砚辞说:“季大哥,刚才走得急,我好像……没仔细看那林文轩身边的酸角糕。”
季砚辞正看着窗外掠过的景物,闻言转过头,眸色沉静:“你觉得那酸角糕有问题?”
“说不好,”白柚清咬了咬唇,“就是觉得奇怪,一个穷秀才,哪来的酸角糕?而且跟我们平时吃的不太一样,刚才闻着那味儿,总觉得……”她顿了顿,“我想再回去看看,或者让柏叶把剩下的那包酸角糕拿给我瞧瞧。”
季砚辞沉吟片刻,对车窗外喊道:“柏叶。”
“头儿,在呢!”柏叶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把你收起来的那包酸角糕拿给白小姐看看。”
“好嘞!”
很快,一个油纸包从车帘缝隙递了进来。白柚清接过来,入手还有点微凉。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块形状不太规整的酸角糕,颜色比她做的要深一些,表面有些粗糙,还能看到零星的酸角籽碎屑。
“看着是挺普通的,”水苏探头看了看,“就是做得糙了点,估计是小摊子上买的。”
阮知微也凑近闻了闻:“气味是酸角糕没错,就是似乎……多了点别的味道?说不上来,有点像……”
“龙涎香?”白柚清脱口而出,随即又摇摇头,“不对,太淡了,可能是我闻错了。”
季砚辞闻言,也拿起一块酸角糕,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眉头微蹙:“确实有一丝极淡的龙涎香气息。龙涎香名贵,寻常百姓家绝不会用,怎么会出现在这酸角糕上?”
白柚清心里一动,龙涎香……她忽然想起现代看的一些资料,说古代权贵常用龙涎香熏衣,永宁侯杜衡就极爱用这个。难道……
“季大哥,”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我想试试。”
季砚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小心些。”
白柚清深吸一口气,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块酸角糕。冰凉的触感传来,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情绪猛地涌入她的脑海——是恐惧,还有一丝贪婪和犹豫。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又瞬间清晰起来。
她仿佛置身于那片酸角树下,只是天色更暗,像是傍晚。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男子,正是林文轩,正紧张地搓着手,来回踱步。不一会儿,一个蒙着黑布的人从树后走了出来,身形高大,身上穿着质地考究的衣料,虽然看不清脸,但白柚清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气息,比刚才在酸角糕上闻到的要强烈得多。
“东西带来了吗?”蒙面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文轩连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裹,递了过去:“都在这里了,当年的账册,还有几封信……”
蒙面人接过包裹,随手翻了翻,然后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扔给林文轩:“这是你要的钱,还有你爱吃的酸角糕。记住,拿了钱就赶紧离开京城,别再回来,也别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
林文轩接过油纸包,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的笑意,又带着点不安:“大人放心,小的明白,小的这就走……”
蒙面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文轩一眼,那眼神透过黑布,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白柚清甚至能感觉到林文轩身体的一颤。
然后,画面就断了。
白柚清猛地回神,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
“清清!”阮知微连忙扶住她。
“小姐!”水苏也吓了一跳。
季砚辞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关切:“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白柚清定了定神,喘了几口气,才把刚才看到的画面和听到的对话说了一遍,最后重点强调:“那个蒙面人身上的龙涎香味道很重,跟我以前在一些资料上看到的描述很像,倒像是……”
“永宁侯杜衡常用龙涎香熏衣。”季砚辞接口道,脸色沉了下来,“看来那个管事说的‘酸角树是贵人的暗号’,这个‘贵人’十有八九就是永宁侯。林文轩果然跟他有关联。”
“这么说,是永宁侯让人杀了林文轩?”水苏瞪大了眼睛,“就因为一本破账册?”
“那账册恐怕不是‘破账册’,”阮知微轻声道,“能让永宁侯如此忌惮,甚至不惜灭口,里面一定记着他的重要罪证。”
白柚清点头:“我看到林文轩交给蒙面人的包裹里,好像有好几样东西,账册只是其中之一。而且那个蒙面人给了他酸角糕,跟现场留下的应该是同一包,这说明林文轩死的时候,身上的酸角糕是永宁侯府的人给的。”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对了,我还听到蒙面人让林文轩拿了钱就离开京城,可林文轩却死在了城郊的酸角树下,这说明他根本没机会离开,很可能是拿了东西和钱之后,就被灭口了。”
季砚辞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目光锐利:“这么看来,这根本不是自尽,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杀了林文轩,伪造了自尽的现场,留下那首诗和酸角糕、酸角汤,就是为了掩盖真相。”
“可那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水苏挠了挠头,“刚才在车上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也许藏头诗不是那么简单,”阮知微沉吟道,“会不会是藏在诗句中间,或者用别的方式?”
白柚清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对季砚辞说:“季大哥,你把那首诗的抄本给我看看。刚才在树下没来得及仔细看,也许现在能看出点什么。”
季砚辞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刚才让人抄录的绝笔诗。白柚清接过来,仔细地看了起来,嘴里还轻声念着:
“酸涩命途多坎坷,
甜浆难解心中愁。
一朝魂断酸角下,
不教俗尘污眼眸。”
她念了几遍,忽然眼睛一亮,用手指点着诗句:“你们看!第一句‘酸’,第三句‘一’,第西句‘不’……‘酸一不’?不对。再看每句的第三个字:‘命、浆、魂、尘’……也不对。”
季砚辞也凑过来看,忽然道:“你把每句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连起来试试。”
白柚清依言尝试:“酸坷、甜愁、一下、不眸……这也不通啊。”
“或许不是字,而是谐音?”阮知微提醒道,“比如‘甜浆’会不会是‘田粮’或者别的什么?”
白柚清眼前一亮:“对啊!有可能是谐音!‘甜浆难解心中愁’,‘甜浆’如果是‘田粮’,那就是田粮的事情让他发愁?可他一个穷秀才,哪来的田粮?”
“不一定是他自己的,”季砚辞道,“如果是跟永宁侯有关的田粮呢?比如……贪墨的田赋?”
白柚清恍然大悟:“对!永宁侯是侯爷,手里有权,要是他贪墨了朝廷的田赋钱粮,那可是大罪!林文轩的账册里说不定就记着这个!”
“这倒是有可能,”季砚辞点点头,“不过现在只是猜测,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柏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头儿!白小姐!前面有情况!”
季砚辞掀开窗帘,只见前方路口站着几个骑马的人,为首的正是他们的好友,御前侍卫统领薛云帆。
“砚辞!清清!”薛云帆看到他们,连忙策马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我刚从宫里出来,听说城郊出了案子,跟酸角树有关?是不是跟永宁侯有关?”
季砚辞下了马车,简单把情况跟薛云帆说了一遍,包括白柚清感知到的蒙面人交易和龙涎香的线索。
薛云帆听完,脸色也沉了下来:“龙涎香?果然是那老小子!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又道:“我刚才在宫里,听陛下身边的太监说,永宁侯今天称病没去上朝,恐怕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他称病?”季砚辞眸光一冷,“看来是做贼心虚。”
白柚清也下了马车,把手里的酸角糕抄本递给薛云帆:“云帆大哥,你看看这首诗,我们怀疑里面藏着线索,可能是关于永宁侯贪墨的证据。”
薛云帆接过来看了看,挠了挠头:“诗我可不在行,不过这‘酸涩命途,唯有甜浆可解’,听着就不像好话。‘甜浆’要是指钱,那就是没钱愁得慌,可他明明拿了永宁侯的钱,怎么还死了?”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季砚辞道,“永宁侯给他钱,只是为了稳住他,让他闭嘴离开,可他很可能没打算走,或者想以此为要挟,再捞一笔,结果就被灭口了。”
“这永宁侯也太狠了!”薛云帆愤愤不平,“为了本破账册,就杀人灭口,真是无法无天!”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本账册,还有林文轩交给蒙面人的其他东西,”季砚辞道,“柏叶,你之前派人去查林文轩的底细,有没有消息?”
柏叶正好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头儿,查到了!这林文轩早年确实在永宁侯府当过几年幕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赶了出来,一首穷困潦倒,靠给人代写书信为生。还有,他死前几天,有人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在永宁侯府附近转悠。”
“当过永宁侯的幕僚!”白柚清恍然大悟,“那就对了!他肯定是在当幕僚的时候,知道了永宁侯的秘密,手里握着证据,所以才被灭口的!”
季砚辞点点头,目光坚定:“看来我们得从林文轩的住处入手,仔细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遗漏的线索。云帆,你能不能抽调些人手,帮我们盯着永宁侯府,防止他们转移证据或者对其他人下手。”
“没问题!”薛云帆一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翻身上马,对季砚辞和白柚清抱了抱拳:“你们小心点,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你也小心。”季砚辞叮嘱道。
看着薛云帆策马远去,季砚辞转头对白柚清说:“我们现在就去林文轩的住处看看。柏叶,前面带路。”
“是!”
马车再次启动,朝着林文轩租住的破屋驶去。白柚清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思绪万千。从酸角糕上的龙涎香,到林文轩曾是永宁侯幕僚的身份,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永宁侯杜衡。那首绝笔诗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林文轩交给蒙面人的账册和信件现在在哪里?
她下意识地又捏了捏手里的酸角糕,虽然刚才的金手指消耗了她不少精神力,现在还有点头晕,但她心里却更加坚定了。
一定要揭开真相,让凶手付出代价。
马车在一个破旧的巷子口停了下来。柏叶指着前面一间低矮的茅草屋说:“头儿,白小姐,那就是林文轩住的地方。”
季砚辞率先下了车,白柚清深吸一口气,也跟着下了车。阮知微和水苏紧紧跟在她身后。
一场与美食相关的谜案,正在逐渐揭开它诡谲的面纱,而幕后的黑手,似乎也越来越清晰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大的阴谋和危险,正隐藏在看不见的角落,虎视眈眈。
下一章,他们将在林文轩的破屋里搜查,寻找那本关键的账册,而白柚清也将再次触发金手指,感知到更多关于账册和永宁侯早期罪证的碎片信息,为破解藏头诗和找到证据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