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重新洒满狼藉的小院,驱散了幽绿鬼火留下的最后一丝诡异。空气里弥漫着焚烧纸钱的焦糊味、泥土的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被净化后的空旷感。
华九难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外婆冰冷的棺材,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冰冷的空气都像刀子一样刮过灼痛的喉咙和刺痛的胸腔。左臂上桃木钉造成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己经染红了小半截衣袖。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但比身体的虚弱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淤泥女消散前那句如同跗骨之蛆的诅咒:“婆……九娃子……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死亡的时辰?还是……某种更可怕的“时辰”?
一股强烈的不安驱使着他,他挣扎着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颤抖的手指,一颗颗解开自己沾满冷汗和血污的旧衣襟。冰冷的夜风灌入敞开的衣襟,激得他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低下头,借着重新恢复昏黄的灵前灯火,看向自己的胸口。
心脏的位置,皮肤完好无损。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仿佛被他的目光所激活,那片原本只是有些淤青的皮肤下,一点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深褐色印记,如同水中的墨滴般,缓缓晕染开来!
速度越来越快!
那深褐色的印记迅速扩大、变深,颜色浑浊得如同沉淀了千百年的污浊泥浆。它的形态也在变化,边缘变得不规则,中央部分颜色更深、更粘稠……最终,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一个清晰的、约莫铜钱大小的图案,烙印在了华九难心口的皮肤上!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由凝固的淤泥勾勒出的、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死寂浑浊的褐色和粘稠质感的——淤泥之眼!
它静静地“嵌”在华九难的胸口,冰冷、粘腻,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正透过皮肉,怨毒地凝视着他自己!一股比乱葬岗枯井更加阴寒、更加湿冷、带着无尽怨念的气息,从这个诡异的眼瞳图案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缠绕上他的心脏,与昨夜残留在他体内的阴寒之气瞬间融为一体,如同找到了归宿!
“呃……” 华九南如遭电击,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湿滑、带着浓重腐朽淤泥气息的感觉,从那只“眼睛”的位置首冲脑髓!那不是身体的痛,而是灵魂被污染的恶心与绝望!
他猛地用手捂住胸口,指尖触碰到那微微凸起的、粘腻冰冷的图案,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这不是伤疤,这是……诅咒!是淤泥女临死前,用最后的怨毒和本源之力,在他身上种下的标记!
“时辰……到了……” 那幽幽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华九难脸色惨白如死人,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淤泥女消散了,但她的诅咒留了下来,像一个倒计时的烙印,刻在了他的心脏之上!这“时辰”,或许就是这淤泥之眼彻底爆发、将他拖入无尽淤泥深渊的时刻!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的西肢百骸。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左臂上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桃木钉刺入的痕迹,也残留着引动青铜将军煞气时留下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印记。
外婆的桃木钉能引动阴兵,能重创甚至消灭淤泥女,却无法阻止这最后的诅咒烙印……这淤泥之眼,究竟是何等邪物?《百邪谱》……对,《百邪谱》!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绝望。华九难挣扎着,不顾左臂的剧痛和胸口的冰冷粘腻感,颤抖着手从贴身的衣襟里,掏出了那本用油纸包裹的《百邪谱》。他必须找到答案!找到破解这刻骨诅咒的方法!
昏黄的灯火下,他急切地翻动着泛黄的书页,寻找着关于“淤泥女”诅咒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