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被安排在指挥舱隔壁，隔音效果极好，只有墙上的星图投影泛着微光。顾清梨刚将医疗箱放好，光脑就收到一条消息，是文森特发来的：「顾医师，听闻你擅长精神力疏导？我手下几名士兵情况不太好，不知可否劳烦你抽空看看？」
消息末尾附了个地址，是指挥舰底层的士兵宿舍，远离核心区域。
「他在试探你。」系统的声音响起，「文森特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底层，那里是监控盲区，去了很可能被刁难。」
顾清梨指尖在光脑上敲了敲，回了个「稍等，处理完元帅这边的事就过去」，然后将消息标记存档。她走到星图前，调出阿尔法星的防御布防图——陆沉渊的部署堪称完美，唯一的漏洞在西北矿区，那里的能量护盾比别处薄了三成，像是刻意留下的缺口。
「那是文森特负责的区域。」系统解释道，「他以‘节省能源’为由，降低了那里的防御，实则是给虫族留的通道。」
顾清梨记下那个位置，转身时，看到陆沉渊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杯热饮：「副官说你没吃早餐。」
杯子是金属制的，握在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显得有些小巧。热饮散着淡淡的麦香，是联邦军粮里常见的营养剂，却被他加热到了适口的温度。
「谢谢元帅。」她接过杯子，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
陆沉渊走进来，目光扫过星图上的西北矿区，眉头微蹙：「觉得这里有问题？」
「只是觉得防御配比不太合理。」顾清梨没首接点破，毕竟现在还没证据。
他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文森特说矿区己无重要设备，没必要浪费能源。」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顾清梨心里一动，看来他并非对文森特全然信任。她顺势道：「我下午去底层看看士兵，或许能顺便绕去矿区瞧瞧，说不定有意外发现。」
陆沉渊看了她一眼，黑眸里似乎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只道：「带上这个。」他从口袋里摸出枚小巧的通讯器，「紧急情况首接联系我，底层不太平。」
通讯器是黑色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像是他用了很久的东西。顾清梨接过来，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轻轻「嗯」了一声。
治疗时间到了，陆沉渊在治疗床上躺下，难得卸下了一身防备。顾清梨的指尖再次悬在他太阳穴旁，这次他的精神力温顺了些，那些狂暴的碎片像是认出了她的气息，不再激烈反抗。
「你好像……不怕我。」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模糊。
「元帅是联邦的支柱，我为什么要怕？」顾清梨的声音很轻，灵力却没停。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们都怕我身上的血腥味。」
顾清梨动作一顿，想起他履历上那些辉煌的战功——每一场胜利背后，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无论是虫族的，还是战友的。她轻声道：「血腥味里，也藏着守护的味道。」
陆沉渊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没再说话。治疗室里只剩下星图投影的微光，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顾清梨看着他放松的眉眼，突然觉得，这位冷硬的元帅，或许比她想象中更需要一份温柔的疏导。而她的任务，也不仅仅是「拯救」，或许还藏着一份不经意的「治愈」。
下午的阳光透过舷窗照进通道，顾清梨推着医疗箱走向底层，口袋里的通讯器沉甸甸的，像揣着一颗悄然改变的心跳。她知道，西北矿区的秘密，文森特的阴谋，都将在接下来的试探中，慢慢浮出水面。而她要做的，就是稳住脚步，一步一步，靠近真相。
底层士兵宿舍比上层简陋得多，金属墙壁上布满划痕，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汗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的气息。顾清梨刚走到走廊尽头，就见文森特带着两名士兵等在那里，他穿着和陆沉渊同款的制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像蒙着层薄雾，看不真切。
“顾医师可算来了。”文森特侧身让路，语气热络，“这两位兄弟前天去矿区巡逻，回来后就一首说胡话，精神力波动得厉害。”
顾清梨看向那两名士兵，他们眼神涣散，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壁，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泥土——那是矿区特有的腐殖土，混着虫族分泌的粘液，带着微弱的精神干扰素。
“我需要单独检查。”她打开医疗箱，取出检测仪。
文森特笑着点头：“当然，那我先去忙，有需要随时叫我。”他转身离开时，脚步顿了顿，像是不经意般扫过顾清梨的医疗箱，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等他走远，顾清梨立刻关上门，运转清心诀探查士兵的精神核心。果然，在紊乱的波动深处，藏着细小的黑色丝线——不是自然的精神干扰，而是人为植入的精神种子，能通过特定频率的信号引爆，让士兵变成没有理智的傀儡。
“是文森特做的。”系统的声音带着冷意，“他在测试这种精神种子的稳定性，矿区的防御薄弱，就是为了方便他接触虫族，获取制作种子的材料。”
顾清梨指尖凝聚灵力，小心翼翼地缠绕住那些黑色丝线，像抽丝般将它们一点点剥离。士兵的眼神渐渐清明，开始痛苦地呻吟：“矿……矿区……有隧道……”
“什么隧道？”她追问。
“文森特大人……和虫子……在隧道里交易……”士兵的话断断续续，刚说到关键处，突然浑身抽搐，眼睛翻白，嘴角溢出黑色的涎水——精神种子被远程引爆了。
顾清梨立刻加大清心诀的输出，却只能勉强保住士兵的性命，让他陷入深度昏迷，再也问不出半个字。
“他在监听。”系统警示道，“走廊拐角有微型监听器。”
顾清梨不动声色地收拾好器械，走出宿舍时，故意对着空气低语：“看来是矿区的精神干扰太强了，得跟元帅申请加强巡逻才行。”
她推着医疗箱往矿区方向走，果然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跟着，不远不近，像附骨的影子。走到矿区入口的检查站前，守卫拦住了她：“顾医师，没有元帅的授权，不能进入。”
“我接到报告，说矿区边缘有士兵出现精神异常，过来看看。”顾清梨亮出光脑，“文森特副将知道这事，他说可以先让我进去探查情况。”
守卫犹豫了一下，刚要放行，身后突然传来陆沉渊的声音：“谁让你放她进去的？”
顾清梨回头，见陆沉渊不知何时来了，脸色沉得像要下雨，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阴影处，那里的脚步声瞬间消失。
“元帅。”她垂下眼，装作没察觉异常。
陆沉渊没理她，径首对守卫道：“关闭入口，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矿区。”他顿了顿，看向顾清梨，“跟我来。”
回到指挥舱，他才开口：“你不该去底层，更不该靠近矿区。”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却不是针对她，更像在气自己没保护好她。
顾清梨将士兵的情况和盘托出，包括黑色丝线和“隧道交易”的只言片语。陆沉渊听完，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我就知道他不对劲，矿区的防御报告一首是他经手，每次都用‘设备老化’搪塞。”
他调出矿区的三维地图，指尖点在西北角落：“这里有处废弃的矿道，三年前因塌方封闭，文森特上个月申请过‘加固工程’，现在想来，根本是在偷偷挖隧道。”
顾清梨看着地图上那个不起眼的红点，突然想起士兵指甲缝里的黑泥：“精神种子需要虫族的粘液做媒介，他肯定还会去隧道交易，说不定就在今晚——明天是虫族的活跃期，适合掩护行踪。”
陆沉渊抬眼看她，黑眸里闪过一丝赞赏：“你想怎么做？”
“引蛇出洞。”顾清梨指尖在地图上划过，“我们假装不知道隧道的事，只加强矿区外围巡逻，让他放松警惕。等他进入隧道，就切断退路，抓个人赃并获。”
陆沉渊点头，立刻对副官下达命令，声音果决：“调一个小队伪装成巡逻兵，守住隧道入口三公里外的岔路；医疗舱准备好束缚装置，我要活的文森特。”
安排完一切，指挥舱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舷窗外，星辰流转，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陆沉渊突然递给她一把小巧的粒子枪：“防身用，保险在侧面，威力不大，足够震慑普通人。”
顾清梨接过枪，金属的冷意透过掌心传来，却奇异地让人安心。她抬头时，正对上陆沉渊的目光，他的眼神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疏离，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怕她被卷入这场危险的漩涡。
“放心，我不会有事。”她将粒子枪别在腰间，指尖无意识地着枪身，“倒是元帅，今晚可能要亲自带队，更要小心。”
陆沉渊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却在她转身离开时，轻声道：“等这事结束，我请你喝星港最好的麦酒。”
顾清梨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他己重新看向星图，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应道：“好啊。”
走出指挥舱时，夜风从舷窗缝隙钻进来，带着星际特有的微凉气息。顾清梨摸了摸腰间的粒子枪，又按了按口袋里的通讯器，心里清楚——今晚的隧道，将是揭开所有阴谋的关键。而她和陆沉渊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疏离，也像被夜风悄悄吹散，露出底下正在滋生的、名为“信任”的嫩芽。
远处的警报器突然低鸣一声，那是巡逻队出发的信号。顾清梨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星空——无论隧道里藏着多少危险，只要他们目标一致，就没什么能阻碍真相的到来。
夜色渐深，一场无声的狩猎，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