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劳驾驶，意外事故。”
这八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在林墨的耳膜上，让整个茶室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脚踏入的，是一个何等凶险的深渊。在这里，对手的出招，早己超出了文件、规则和权谋的范畴。他们会用最原始、也最首接的方式，让你从物理上，彻底消失。
赵丽颖紧紧地盯着林墨的脸，她想从这张年轻的面孔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或退缩。如果他有，她会立刻劝他，到此为止，将所有资料上交纪委，然后抽身而退。因为接下来的游戏，懦夫，是会死人的。
然而，她失望了。
林墨的脸上，没有恐惧。他只是沉默了片刻，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燃起的，是一种更加冰冷、也更加坚定的火焰。
“所以，他们不仅是窃贼，还是凶手。”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重如千钧，“那，就更没有理由，放过他们了。”
赵丽颖的心，没来由地，轻轻一颤。
她见过太多在权力面前虚张声势的男人，也见过太多在暴力面前卑躬屈膝的精英。但她从未见过像林墨这样的人。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根用最坚硬的合金打造的脊梁，永远不会弯曲。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错盟友。
“我欣赏你的勇气，林主任。”赵丽穎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由衷的敬佩，“但勇气，不能代替策略。李彪是盘踞在江城的毒蛇，而他的老巢‘静湖轩’，就是蛇穴。你如果以官方身份闯进去，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有去无回，而且在法律上，还找不到任何破绽。”
“你不能去找蛇。”赵丽颖的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得想办法，让蛇自己，从洞里爬出来。爬到你的地盘上，爬到阳光下。到了那个时候，他一身的剧毒，就都派不上用场了。”
林墨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设一个局？”
“没错。”赵丽穎点了点头，“蛇捕食，靠的是诱饵。而对于李彪和钱东来而言，第一人民医院这块肥肉，就是他们绝对无法放弃的诱饵。”
林墨的思路，被瞬间点亮了。
“刘副院长倒了，他们一定会急着，扶植一个新的代理人，重新掌控医院的采购链。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林墨的语速开始加快，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而这个人选，必然是医院内部，有一定权力，且同样贪婪的人。”
“所以，我们只需要，为他准备一个‘完美’的人选。”赵丽颖接过了他的话，两人之间的默契，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心脏科的孙主任。”林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这个人，业务能力一般，但溜须拍马，投机钻营是一把好手。我查过他的资料，他跟刘副院长的私交最好，而且，他儿子在澳洲留学，每年的开销，远远超过他的工资。他，是最合适的诱饵。”
“很好。”赵丽穎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计划的框架有了，剩下的，就是执行的细节。你需要官方的力量，为你布下天罗地网。”
林墨立刻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向陈良做了详细的汇报。
陈良听完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
“林墨，你是在玩火。”他的声音，无比凝重，“李彪是亡命之徒，你的计划，每一步，都必须精准计算，不能有任何纰漏。否则，作为诱饵的孙主任，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明白。”林墨沉声回答，“但书记，要铲除毒瘤，就不能怕手术有风险。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流血，就任由癌细胞扩散下去。”
“……好！”陈良最终下定了决心，“我同意你的计划！我会让市公安局最精锐的刑侦支队，全力配合你！所有的技术支持，所有的行动人员，都由你来调配。记住，我只要两个结果：第一，保证诱饵的安全。第二，拿到李彪进行权钱交易的，铁证！”
市公安局，一间密不透风的会议室里。
心脏科的孙主任，坐立不安，汗如雨下。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林墨，和林墨身边几位目光如电的便衣刑警，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审判。
“孙主任，你的情况，我们己经基本掌握了。”林墨开门见山，将一份关于他儿子在澳洲奢侈消费的资料，推到了他面前，“刘副院长能给你的，我们一样能给你。但刘副院长给不了你的，我们也一样能给你。”
孙主任脸色惨白。
“我们能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林墨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有一个任务，需要你的配合。做好了，你以前那些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做不好……那你就只能去纪委，跟刘副院长做伴了。”
在巨大的压力和对自由的渴望下，孙主任挣扎了不到十分钟，便彻底缴械投降。
他颤抖着手，按照林墨的指示，拨通了一个由刘副院长“临别赠予”的，加密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谁？”一个粗粝、沙哑，带着浓浓警惕的声音传来。
“您……您好，是彪哥吗？”孙主任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我是第一人民医院心脏科的小孙啊。刘院长的那个事……我听说了。我想问问，他留下的那个位置，现在……还有人选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死寂，让孙主任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了胸膛。
许久，那个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和阴冷。
“呵呵……小子，胆儿挺肥啊。敢打这个电话。”
“想接刘胖子的班？可以。”
“不过，我得亲自验验货，看看你够不够格。”
“明天晚上十点，城东的废弃码头，三号仓库。记住，一个人来。”
“你要是敢带尾巴……”那个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地说道，“我就把你，连同你的野心，一起沉到江里去喂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