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柴房时，陈福正蹲在草堆里啃冷馒头。
霉味混着馊饭味呛得他首咳嗽，手指抠进粗瓷碗沿——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替二夫人办了两回私账，就落得这般境地。
"陈管家。"
低低一声唤让他猛地抬头。
阿青抱着个粗陶壶站在柴房门口，月光漏过他肩头，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陈福喉结动了动："你...不是跟着那赔钱货的？"
"姑娘说，"阿青往前走了两步，壶嘴冒出的热气模糊了眉眼，"陈管家从前也是跟着老夫人的，如今落难，总该送碗热汤。"他蹲下来，将陶壶推过去，"二夫人房里的小竹前天跟我说，二夫人这两日总翻找旧账，倒像是...要撇清什么。"
陈福的手顿在壶柄上。
热汤的雾气里，他想起昨日阿青送药时说的"二夫人让闭紧嘴"，想起这两日王氏院里连个探病的婆子都没有。
喉头突然发苦，他猛灌一口汤，烫得舌尖首颤："你...到底图什么？"
"图条活路。"阿青指尖蹭了蹭柴房墙上的霉斑，"姑娘身边的人，要么被发卖，要么被调去扫茅房。
我要是再跟着她，指不定明儿就被塞进运煤车拉去城外了。"他压低声音，"我打听过，陈管家在城南有处庄子，存着三十亩地契。
只要您肯带我走，我帮您盯着那丫头的动静——她今日查账，明日查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查到您头上了。"
陈福的瞳孔缩了缩。
三十亩地契是他替王氏收租时私扣的，连王氏都不知道。
他盯着阿青泛青的下颌线，那是个半大孩子该有的模样，可眼底的急切却真得扎人。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明晚三更，西角门。"
阿青走后，陈福摸着怀里的地契笑了。
他就知道，这侯府里没有不吃腥的猫。
等出了城，他就拿着地契去南边买个宅子，再娶个年轻媳妇...
三更梆子刚响，陈福就裹着破棉袄摸出了柴房。
怀里的布包硌得肋骨生疼，里面装着地契、半锭碎银，还有阿青塞给他的"通关文书"——说是二夫人托人从城门卫那里弄的，能保他出城。
西角门的门闩刚拔开一道缝，火把的光就劈头盖脸砸下来。
"陈福，你要去哪？"
沈定北的声音像块冰砣子砸在地上。
陈福腿一软跪在泥里，布包"啪"地摔开，地契散了一地。
他抬头望去，侯府护卫举着火把围成半圆，沈清棠站在父亲身侧，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冷得像把刀。
"老...老爷！"陈福连滚带爬扑过去，"是二夫人逼小的！
她让小的毁了前夫人的锦盒，说里面的东西留着是祸根！"
沈定北的手猛地攥紧腰间玉佩。"锦盒？"他声音发哑，"你说前夫人临终前交给清棠的那只缠丝楠木盒？"
沈清棠只觉耳边嗡地一声。
记忆突然翻涌——那年她七岁，母亲咳得整宿睡不着，却还是撑着坐起来，将一只刻着并蒂莲的木盒塞进她手里："棠儿收好了，等你及笄那日，娘再与你说里面的事。"可第二日母亲就没了，木盒也跟着不翼而飞。
她找遍了所有角落，王氏却哭着说"许是被野猫碰翻，当破烂扔了"。
"是！"陈福见沈定北脸色不对，忙磕头如捣蒜，"二夫人说那盒子里有前夫人的私印，留着恐被人利用。
小的就...就趁姑娘病着时，把盒子扔进后园的枯井了！"
沈定北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女儿发白的唇，突然想起发妻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替我照顾好棠儿"时的眼神——原来她那时，是想交代更重要的事。
"爹。"沈清棠上前一步，声音稳得像块玉，"女儿想去后园枯井看看。
或许锦盒还在，或许...能查到母亲病逝的缘由。"
沈定北盯着她眼底跳动的光，那是发妻生前最爱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明早，你带十个婆子去。"
夜更深了。
沈清棠站在自己院门口，望着天上的月亮。
风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腕间母亲留下的银镯——那是她藏在枕下，连王氏都没发现的最后一件遗物。
"叮——"
系统面板突然在意识里弹出。
她随意扫过积分栏，目光却猛地顿住。
稀有级道具栏里，"音律识别术"泛着淡金色的光，介绍写着：可分辨三丈内人声真伪，识别曲谱隐含信息。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行字。
后园枯井里的锦盒，王氏房里的夜谈，还有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话...或许，该准备些更趁手的工具了。
月光漫过窗棂，在妆匣上投下一片银霜。
沈清棠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子，嘴角慢慢勾出一道锋刃般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