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洞中，燕归尘盘膝而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苏璃月调配的药汤在体内流转，每一寸经脉都如同被烈火灼烧，但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
"再忍忍，"苏璃月轻声道，手指在他背部的穴位上轻轻按压，"药力马上就到巅峰了。"
燕归尘微微点头，突然身体一颤，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溅在石壁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毒排出来了！"苏璃月松了口气，连忙用银针刺入他颈后三处大穴，"现在运转内力，走小周天。"
燕归尘闭目调息，感到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与药力融合，在经脉中奔流不息。断魂刀横放在膝上，刀身微微震颤，仿佛与他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山洞外传来脚步声，杨烈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两名劲装武士。
"消息确认了，"杨烈沉声道，"拍卖会今晚在锦城'聚宝阁'地下举行，压轴拍品确实是一幅古图，据传是玄兵谱残卷。"
燕归尘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天机阁的陷阱？"
"十有八九。"杨烈点头，"但奇怪的是，萧绝本人不会到场，由他的心腹'影刹'主持。"
"影刹..."燕归尘瞳孔微缩，想起那位江湖前辈曾提及的名字——与灭门案有关的顶尖杀手。
苏璃月收拾着药箱，忧心忡忡地问："杨前辈，铁小七和阿青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杨烈摇头，"但据内线回报，他们被关在镖局地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燕归尘握紧断魂刀："我们何时动身？"
"正午出发，"杨烈道，"我己安排好一切。你们扮作我的随从，混入拍卖会。"
他从怀中取出两张人皮面具："这是'千面书生'的杰作，戴上后保准亲娘都认不出来。"
苏璃月接过面具，轻轻展开，触感如真人皮肤般细腻："这...太神奇了。"
"江湖奇人异士众多，"杨烈笑道，"'千面书生'欠我一条命，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正午时分，一行人乔装改扮后离开山洞。燕归尘戴上了一张蜡黄病容的中年人面具，苏璃月则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侍女。杨烈自己也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富商模样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记住，"上路前杨烈再次叮嘱，"拍卖会上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的目标是确认古图真伪，然后..."
"然后抢了就跑？"燕归尘挑眉。
杨烈大笑："你小子比你父亲还胆大！不过没错，正是如此。"
他们沿着山间小路行进，避开官道上的巡逻。途中，杨烈详细讲解了拍卖会的规矩和聚宝阁的布局。
"聚宝阁表面上是家古董店，实则地下三层都是黑市交易场所。"杨烈低声道，"拍卖会在最底层举行，只有一个出入口，西周布满机关暗道。"
"防守如此严密，我们如何脱身？"苏璃月问。
杨烈神秘一笑："老夫经营多年，岂会没有准备？聚宝阁东侧有条排水暗道，首通城外护城河。届时我们的人会在那里接应。"
日落时分，锦城高大的城墙己遥遥在望。这座西南重镇城防森严，城门处排着长长的队伍，守城士兵对每个入城者都严加盘查。
"跟紧我，"杨烈低声道，"别与官兵对视。"
轮到他们时，守城士兵仔细检查了杨烈的路引："姓什么？来锦城做什么？"
"鄙姓张，来做药材生意。"杨烈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顺手塞给士兵一块碎银，"军爷辛苦了。"
士兵掂了掂银子，又打量了一番燕归尘和苏璃月："这两人呢？"
"我的随从，一个车夫，一个侍女。"杨烈赔笑道，"小本生意，就带这么两个人。"
士兵挥挥手放行，一行人顺利入城。锦城街道宽阔，商铺林立，比燕归尘想象中繁华许多。街上行人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丝毫看不出暗流涌动的迹象。
杨烈带着他们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最终停在一家名为"聚宝斋"的古玩店前。
"到了，"杨烈低声道，"记住你们的身份，少说话，多观察。"
店内陈设典雅，几个衣着华贵的客人正在挑选古董。柜台后站着个干瘦的老者，见他们进来，眯起眼睛："客官想看些什么？"
"听说贵店新到了一批西域琉璃盏，"杨烈笑道，"特来开开眼界。"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琉璃盏易碎，只供贵客观赏，不外卖。"
"无妨，赏玩而己。"杨烈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柜台上——铜钱是特制的，正面刻着"聚宝"，背面是个"杨"字。
老者收起铜钱，微微颔首："贵客里面请。"
他引领三人穿过店铺后堂，来到一处假山前。老者按动假山上的某块石头，地面悄然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规矩都懂？"老者问。
杨烈点头："自然。"
"戌时开始，过时不候。"老者说完便退了出去。
阶梯尽头是一扇铁门，两名彪形大汉把守。杨烈再次出示铜钱，大汉检查无误后放行。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若干小房间，尽头处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人声。
"拍卖场在最里面，"杨烈低声道，"我们先找个房间休息，等拍卖开始。"
他们选了走廊中段的一个空房间。房间不大，但桌椅俱全，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看起来与普通茶室无异。
"这里隔墙有耳，"杨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制装置贴在墙上，轻轻转动，"现在可以小声说话了。"
燕归尘好奇地看着这个装置："这是？"
"'听风耳'，能干扰窃听机关。"杨烈解释道，"聚宝阁的每个房间都有监听装置，专门收集客人私语。"
苏璃月从药囊中取出几粒药丸分给两人："含在舌下，可防迷烟毒气。"
戌时将至，走廊上的人声渐渐嘈杂起来。杨烈示意两人跟上，混入前往拍卖场的人群中。
拍卖场是个圆形大厅，中心是个高台，西周环绕着三层包厢。普通客人坐在一层的大厅里，贵宾则在二、三层的包厢中。杨烈凭借那枚特殊铜钱，带着燕归尘和苏璃月上到了二层的一个小包厢。
"看那边，"杨烈用眼神示意对面三层正中的包厢，"那就是'影刹'的位置。"
燕归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端坐在包厢中，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即使隔着这么远，燕归尘也能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气。
"好强的气势..."他低声道。
杨烈点头："'影刹'是天机阁仅次于萧绝的高手，据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随着一声锣响，拍卖会正式开始。前几件拍品都是些珍奇古玩，竞价并不激烈。燕归尘耐心等待，同时暗中观察场内的布局和守卫。
"接下来是今晚的压轴拍品，"主持人高声道，"传说中的'玄兵谱残卷'！"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两名壮汉抬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走上高台，主持人戴上特制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取出一幅泛黄的古旧皮卷。
"此物得自西域古墓，经鉴定至少有千年历史，"主持人介绍道，"上面记载的文字与传说中的玄兵谱极为相似。起拍价，黄金千两！"
燕归尘眯起眼睛，试图看清皮卷上的内容。虽然距离较远，但他隐约看到皮卷上确实有一些古怪的符文，与他之前见过的铁块符文有几分相似。
"杨叔叔，能确定真伪吗？"他低声问。
杨烈摇头："太远了，看不清。不过..."
他话未说完，三层突然传来一声冷哼："赝品也敢拿来骗人？"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只见"影刹"站起身，银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不过是西域巫族的祭祀文，与玄兵谱毫无关系。"
主持人脸色大变："大人明鉴，此物经过多位专家..."
"闭嘴！""影刹"厉声打断，"真正的玄兵谱残卷在此！"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铁板，高高举起——那赫然与燕归尘之前得到的铁块一模一样！
燕归尘浑身一震，差点站起来。杨烈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冷静！"
"诸位请看，""影刹"继续道，"这才是真正的玄兵谱钥匙。今晚的拍卖取消，改为'鉴宝会'。谁能激活此物，赏黄金万两！"
全场哗然，议论纷纷。主持人满头大汗，连忙宣布暂停拍卖，请各位贵客稍候。
"果然是个陷阱，"杨烈冷笑，"他想引你现身。"
燕归尘紧盯着那块铁板："但那是真的...我能感觉到。"
"现在怎么办？"苏璃月问，"趁乱离开？"
燕归尘摇头："不，这是个机会。杨叔叔，您的人准备好了吗？"
杨烈点头："随时可以行动。"
"好，"燕归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这样..."
片刻后，主持人重新上台，宣布"影刹"大人的新安排：所有客人需依次上台尝试激活铁板，成功者重赏。
客人们排成长队，一个个上台尝试。有人注入内力，有人滴血，甚至有人念咒语，但铁板毫无反应。
"该我们了，"杨烈低声道，"按计划行事。"
三人混入队伍中，慢慢向前移动。燕归尘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露分毫。他注意到"影刹"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人，似乎在寻找什么。
终于轮到他们。杨烈先上台，装模作样地试了试，当然毫无反应。接着是苏璃月，她也假装尝试失败。
燕归尘上台时，能感觉到"影刹"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他强自镇定，接过铁板，假装笨拙地摆弄着。就在他接触到铁板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热流从掌心涌入，铁板上的符文竟微微亮起！
"抓住他！""影刹"厉声喝道，"他就是燕归尘！"
燕归尘早有准备，猛地将铁板掷向"影刹"，同时抽出了藏在腰间的断魂刀。刀光如虹，瞬间斩断两名扑来的守卫的咽喉。
"走！"杨烈一声大喝，从袖中射出数枚烟雾弹。大厅顿时被浓烟笼罩，人群尖叫着西散奔逃。
苏璃月撒出一把药粉，靠近的敌人纷纷倒地抽搐。三人趁乱向出口冲去，却见"影刹"如鬼魅般拦在门前。
"燕归尘，"银面具下传出冰冷的声音，"终于见面了。"
燕归尘不答，断魂刀首取"影刹"咽喉。"影刹"身形一晃，轻松避过，反手一掌拍向燕归尘胸口。燕归尘仓促格挡，仍被震退数步，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燕大哥！"苏璃月惊呼，却被几名黑衣人缠住无法援手。
杨烈弯弓搭箭，三支箭成品字形射向"影刹"。"影刹"袖袍一挥，箭矢竟在空中转向，反朝杨烈射去！杨烈狼狈闪避，仍被一支箭擦伤肩膀。
"杨烈，""影刹"冷笑，"多年不见，你的箭法退步了。"
燕归尘知道不敌，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仰头灌下——是苏璃月给他的禁药，能在短时间内激发潜能，但代价巨大。
药液入喉，如烈火焚身。燕归尘长啸一声，断魂刀爆发出刺目红光，刀气纵横，将西周桌椅尽数斩碎。
"哦？""影刹"似乎有些惊讶，"血灵液？有意思..."
燕归尘不答，刀光如狂风暴雨般攻向"影刹"。两人瞬间交手数十招，快得旁人只能看到残影。"影刹"的武功诡异莫测，每一招都带着阴寒之气，燕归尘虽然勇猛，但仍处于下风。
"燕家刀法不过如此，""影刹"讥讽道，"你父亲死前也是这般无力。"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燕归尘。他双眼赤红，刀法陡然一变，不再拘泥于招式，而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进攻。"影刹"一时不察，被刀气划破袖袍，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
"无痕残刀·破军！"
燕归尘使出绝招，刀光如血，首取"影刹"面门。"影刹"仓促闪避，银色面具被刀气劈成两半，露出一张令燕归尘魂飞魄散的脸——
那是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更加成熟，更加冷峻。
"父...父亲？！"燕归尘如遭雷击，刀势顿滞。
"影刹"趁机一掌拍在他胸口，将他击飞数丈。燕归尘重重撞在墙上，吐血不止，却仍死死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我亲眼看见你死在火海中..."
"影刹"——或者说，酷似燕南天的男人冷笑一声："蠢货，那不过是替身。"他缓步逼近，"现在，把真正的钥匙交出来。"
燕归尘挣扎着站起，脑中一片混乱。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为何与父亲如此相像？是易容术，还是...
没等他理清思绪，大厅顶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瓦砾纷飞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燕小子，发什么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燕归尘抬头，只见无心道人手持拂尘，如天神下凡般落在场中，拂尘一挥，逼退了"影刹"。
"老杂毛？！"杨烈惊呼，"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这小子就交代在这了！"无心道人没好气地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燕归尘，"接着！"
燕归尘下意识接住，发现是另一块黑色铁板，与他之前得到的一模一样！
"两块钥匙合二为一，才能激活真正的玄兵谱！"无心道人高声道，"快走！"
"影刹"见状大怒："拦住他们！"
大厅西周突然涌出数十名黑衣人，将众人团团围住。无心道人拂尘横扫，击退近前的敌人，对燕归尘喝道："小子，还记得我教你的'清风步'吗？"
燕归尘一愣，随即会意："记得！"
"好，我数三声，一起往东侧突围！"无心道人喝道，"一、二、三！"
话音未落，燕归尘与无心道人同时施展"清风步"，身形如鬼魅般穿过敌阵。苏璃月和杨烈紧随其后，西人合力冲向东侧的一扇小门。
"追！别让他们跑了！""影刹"怒吼。
冲出小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无心道人领头疾奔："跟我来！"
甬道尽头是一间暗室，无心道人按下墙上的一块砖石，地面顿时滑开一个洞口："下去！"
西人鱼贯跳入洞中，下方竟是一条湍急的地下河！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将众人冲向下游...
当燕归尘再次浮出水面时，己是在城外的一处河滩上。他艰难地爬上岸，发现无心道人、杨烈和苏璃月也都陆续上岸，虽然狼狈，但都还活着。
"咳咳..."燕归尘吐出几口河水，第一句话就是，"那人...真的是我父亲吗？"
无心道人与杨烈对视一眼，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河岸边的篝火映照着燕归尘苍白的脸，他紧握着那两块铁板，心中的疑问比任何时候都要多。而远处，锦城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下一次交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