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大理寺诏狱深处。
阴冷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混合着血腥、铁锈和绝望的气息。摇曳的火把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石墙上,如同地狱里张牙舞爪的鬼魅。慕怀钧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内,形容枯槁,曾经位极人臣的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深重的疲惫与冤屈。圣上的震怒、同僚的落井下石、三司会审的严苛逼问,如同沉重的磨盘,碾磨着他的意志。他一遍遍在心底呐喊自己的清白,却找不到任何能洗脱那“通敌叛国”滔天罪名的证据。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慕相府邸。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门可罗雀,仆役屏息敛声,行走皆踮足。柳氏强撑病体主持中馈,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忧虑和鬓角染霜的憔悴。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
慕璃烟将自己关在父亲尘封的书房内。日光透过窗棂,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她面前堆满了陈年的账册、书信、地契以及各种杂乱的文书卷宗。纤指抚过冰凉的纸页,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前世那所谓的“通敌密信”凭空出现在父亲书房暗格,这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然而,连续数日的翻检竟无寸获。暗格己被大理寺的人搜过多次,空空如也。那封“密信”仿佛从未存在过,又或者,在构陷完成后就被幕后黑手悄然取走销毁。挫败之情如潮水般噬心,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疲惫地倚靠在冰冷的书架之侧,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架底层的边缘。
就在指尖触碰到一块微微松动的木板时——
嗡!心口处,那受佛骨舍利温养的暖意骤然变得清晰、温热,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呼唤!此感来得突兀而炽烈,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疲惫和迷茫。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那个月白僧衣的身影,但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温暖和指引,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指引明灯!
慕璃烟精神陡振,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索那块松动的木板。木板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显然经常被挪动。她用银簪簪尾小心地撬开边缘,木板应声而起,下面并非暗格,而是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灰尘覆盖的夹层!
夹层里,静静躺着一本泛黄发脆、毫不起眼的匠作手札!封皮素净,并无特殊印记,只有一行模糊的日期,正是父亲书房大规模修缮的那一年!
慕璃烟的心骤然狂跳,擂鼓一般。她屏息凝神,指尖微颤地翻开手札。里面密密麻麻,俱是蝇头小楷,详细记录了当年为慕相书房打造家具、尤其是那个核心暗格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暗格的尺寸、开启方式、内部构造……以及一个乃工匠本人私记,以备不虞的、连主家都未必知晓的、更深一层的夹层暗槽的精确位置和开启方法!这个夹层暗槽,就在暗格底部的榫卯结构深处,设计之精巧,若非建造者亲述,外人绝难发现!
‘天可怜见!’慕璃烟心中呐喊,几欲喜极而泣。她立刻按照手札上的方法,重新打开那个被搜查过无数次的暗格,指尖在底部几处特定的榫卯连接处依循图样所示,精准地按压、旋动。
只闻得‘咔哒’一声,机括轻响!
暗格底部的木板竟然微微下沉,然后向侧方滑开,露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深约寸许的隐秘空间!
一枚冰冷沉重、泛着幽光的物件,静静地躺在里面。形制为虎,青铜所铸,通体覆盖着斑驳的青绿铜锈,却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上面赫然镌刻着狰狞的——北狄狼图腾!
正是那枚足以陷慕氏满门于死地的‘通敌铁证’——伪造的调兵虎符!此物竟一首藏匿于最险亦最安之地——就在那个被搜查过的暗格之下!幕后黑手显然认为它己被“发现”并作为罪证取走,却万万没想到,真正的“罪证”还藏得更深,竟成了慕家洗雪沉冤的关键!
慕璃烟抓起那枚冰凉的虎符,指尖因激愤而剧烈颤抖。这冰冷的虎符,承载着慕氏满门的性命与前世沉海的滔天冤屈!
“林兰芝……”她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虎符在这里,说明构陷者能接触到父亲书房的核心!除了父亲的心腹,就只有……那个被父亲“宠爱”的姨娘!前世推她入海,今生构陷满门!新仇旧恨,不,是血海深仇,如怒涛般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