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夜,死寂。
祖墓的石阶上,云芷刚点燃三炷香。
风停了。
不是寻常的静,是连虫鸣鸟叫都被瞬间掐断的死寂。
一股湿漉漉的腥气钻进鼻腔,带着河底淤泥的腐臭。
她身后,一个“人”凭空出现。
水珠从发梢、衣角滴落,在干燥的石板上晕开一滩滩深色的水渍。
是翠儿。
那个前日还好好的,会笑着塞给她一颗野果的女孩。
此刻,她脸如白纸,嘴唇青紫,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惊恐。
更可怕的,是缠绕在她魂体上的数条黑气。
那些黑气如蠕动的毒蛇,每一次收紧,翠儿的魂魄就黯淡一分,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
云芷的血液瞬间冻结。
爷爷的警告在耳边炸响——不要插手亡魂的恩怨。
她攥紧了挂在腰间的青铜铃铛,转身想逃。
“不……是……我……”
翠儿的魂体捕捉到她的意图,猛地向前飘来,那哀求的意念像冰锥刺入云芷的脑海。
“救……”
一个“我”字尚未成型,一条黑气猛地勒紧她的脖颈,将她的话语尽数吞噬。
云芷的脚步钉在原地。
她想起了白天那些砸在她身上的石子,那些淬了毒的咒骂。
“不祥人!”
“翠儿就是被她看死的!”
他们将翠儿的死,算在了她头上。
而现在,真正的凶煞,正在她眼前折磨着唯一的善意。
逃?
逃到哪里去?
她看得见,就不能假装看不见。
一首以来被动承受的命运,在这一刻,被愤怒点燃。
云芷猛地转身,首面那令人作呕的黑气。
她举起青铜铃铛,用尽全身力气摇响。
“叮铃——”
清脆的铃声荡开一圈微光。
黑气被微光触及,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被激怒。
它们舍弃了濒临破碎的翠儿,调转方向,如离弦之箭般朝云芷扑来!
刺骨的邪念瞬间将她笼罩。
完了。
云芷脑中一片空白,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攥得她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刺痛传来。
一滴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恰好滴落在青铜铃铛的铃身上。
嗡——!
铃铛不再是清脆的声响,而是发出一声古老而厚重的嗡鸣。
一圈金色的光晕以铃铛为中心,轰然炸开!
那光芒圣洁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之力。
扑至近前的黑气被金光扫中,如同滚油泼雪,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吼,瞬间消融于无形。
祖墓前的空气,恢复了清净。
云芷喘着粗气,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和那枚光芒敛去、却依旧温热的铃铛。
原来……是这样用的。
“谢……”
翠儿残存的魂魄对她投来感激的一瞥。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幅破碎的画面打入云芷的脑海——
冰冷的河水。
一双惊恐的眼睛。
还有一只死死按住她头顶的手。
那只手上,戴着一枚狰狞的、兽首状的黑铁戒指。
画面戛然而止。
翠儿的魂魄化作点点荧光,彻底消散。
黑铁戒指……
云芷心脏狂跳。
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她握紧滚烫的铃铛,转身就朝山下冲去。
她要去报官!
夜色浓重,山路崎岖。
她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祖墓的安宁被远远抛在身后。
就在即将冲出山脚密林的瞬间,一个人影如鬼魅般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芷收势不住,一头撞了上去。
那感觉不像是撞在人身上,更像是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墙。
她踉跄后退两步,抬头。
月光勾勒出对方挺拔如剑的身形,一身深色劲装,腰间佩刀。
那人没有看她,目光锐利如鹰,正审视着她身后的祖墓方向,那里,方才金光乍现。
“南淮府捕头,林惊玄。”
男人的声音比这山间的夜风更冷,他缓缓收回目光,俯视着眼前这个衣衫单薄、神色慌张的女孩。
“青溪镇祖墓的守陵人?”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家传宝刀“破晓”的刀柄上。
“深夜不守陵,慌不择路。”
林惊玄的眼神陡然一厉,像刀锋般刮过云芷的脸。
“你是去报案,还是去……销毁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