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玄的声音还带着某种穿透力。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云芷的嘴唇动了动。
答案像一块冰,堵在她的喉咙里。
她看到了鬼。
看到了翠儿湿淋淋的魂魄,就站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这话,说不出口。
一个尖利的声音替她“回答”了。
“林捕头!就是她!翠儿死的时候,我就在河对岸看见了!是这妖女对着翠儿念咒!”
一个吊梢眼的男人冲上山路,正是村里的地痞王二狗。
他指着云芷的鼻子,唾沫横飞。
“她念完咒,翠儿就跟中了邪一样,首挺挺地掉进河里,连挣扎都没有!”
云芷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在撒谎。
可村民们却信了,恐惧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她身上。
林惊玄的视线从云芷脸上移开,落到王二狗身上。
“你确定,她没有挣扎?”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王二狗被问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
“当然!我亲眼所见!”
林惊玄点了点头。
他转向身边的衙役。
“记录。证人王二狗,亲眼目睹死者‘没有挣扎’。”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而仵作的简报说,死者十指指甲内,有抓挠留下的皮肉残屑。”
王二狗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林惊玄向前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王二狗双腿发软。
“你再告诉我一遍。”
“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
王二狗的汗瞬间就下来了,语无伦次。
“是看见了她没挣扎,还是说……你就是岸上那个,被她抓掉皮肉的人?”
“不!不是我!”
王二狗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林惊玄甚至没有拔刀。
他反手握住刀鞘,向前一送。
“砰!”
刀鞘末端精准地砸在王二狗的膝盖弯。
王二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滚。”
林惊玄吐出一个字。
王二狗和他的跟班屁滚尿流地逃下山。
山坡上,再次恢复死寂。
村长王老财己经看傻了,这个林捕头,不仅手黑,脑子更可怕。
林惊玄转身,没有再看那些村民。
他走到云芷面前,将那枚沾血的青铜铃铛,扔在了她脚边的地上。
“天亮之前。”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下达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需要一个,‘意外’之外的答案。”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着手下离开。
那股灼热的气息终于退去,云芷却感觉比刚才更冷。
她捡起冰冷的铃铛,攥在手心,缓缓退回了小屋。
……
夜,深了。
油灯的火苗无声地跳动着。
云芷一夜无眠。
突然。
“啪。”
灯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门缝里渗透进来,屋内的温度骤降。
来了。
云芷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一个浑身湿透的虚影,穿过门板,出现在屋内。
是翠儿。
她的双眼空洞,脸上没有悲伤,只有化不开的怨毒。
她死死地盯着云芷手中的铃铛,一步步逼近。
“冷……”
“好冷……”
鬼魂的低语,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气。
云芷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她不能再怕了。
林惊玄要一个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青铜铃铛,用力摇响。
“叮铃——!”
清脆的铃声,像一道金光,在黑暗中炸开。
翠儿的鬼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怨气如墨般翻涌,猛地朝云芷扑来!
云芷闭上眼,拼命摇着铃铛。
在铃声与怨气碰撞的瞬间,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
窒息的痛苦!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她的后脑!
她拼命挣扎,指甲在对方的手臂上划过!
视线模糊中,水面倒映出一个狰狞的男人侧脸。
还有他腰间,随着挣扎而剧烈晃动的一枚玉佩。
白玉,鲤鱼,红流苏。
画面戛然而止。
屋内的寒气如潮水般退去。
翠儿的鬼魂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芷浑身脱力,沿着墙壁滑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她抬起头,目光忽然凝固。
在刚才怨灵扑过来的方向,那扇老旧的木门门框上,挂着一缕东西。
一缕被水浸透的,鲜红色的流苏。
和她“看到”的,一模一样。
鬼魂的线索,在人间留下了痕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云芷就下了山。
她没有背竹篓,怀里只揣着那缕干了一半的红色流苏。
她必须找到那枚玉佩的主人。
村口,一如既往地喧闹。
一群人正围着一个高大青年,满脸谄媚。
“大郎哥回来了!”
“这次去府城,又赚大发了吧!”
那青年穿着华贵的绸缎,正是王二狗的哥哥,村中首富之子,王大郎。
云芷的呼吸停滞了。
在王大郎那镶着金线的腰带上,赫然挂着一枚玉佩。
白玉雕成的鲤鱼,下面坠着的红色流苏,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就是它!
云芷的心脏狂跳,血液冲上头顶。
她找到了!
就在她准备悄悄退走,去向林惊玄报信的瞬间。
人群中的王大郎,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越过所有人的肩膀,视线像淬了毒的箭,精准地射向了躲在树后的云芷。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充满杀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