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淬毒。
携着必杀的狠意，破空而来。
云芷的血液像被冻结。
完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点寒芒，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也就在这一瞬。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一柄黑漆刀鞘，如一道黑色闪电，凭空飞来，死死砸中王大郎持刀的手腕。
刀锋剧震。
“噗”的一声，刀尖擦着云芷的脖颈，没入后方的墙壁，入木三分。
致命的危机，偏离了半寸。
“南淮府办案！”
一声断喝，冰冷如铁。
“谁敢妄动！”
这声音！
云芷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动。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挺拔如剑的身影。
深色劲装，身姿笔挺，眉眼锐利得像要劈开这屋里昏暗的火光与鬼气。
林惊玄！
他身后，西名佩刀捕快一字排开，煞气腾腾，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林……林捕头？”
“他怎么来了？”
方才还气焰滔天的村民，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哑火。
他们手里的火把都矮了几分，一个个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王大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他想拔出墙里的短刀，手腕却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
“咔吧！”
骨节错位的脆响。
王大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短刀“哐当”落地。
林惊玄面无表情，一脚踩住刀身，反手将王大郎的胳膊拧到背后，膝盖狠狠顶住其后腰。
“砰！”
王大郎整个人被死死压在地上，脸颊与冰冷的泥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整个过程，不足三息。
“聚众持械，夜闯民宅，意图谋杀。”
林惊玄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小屋里回响。
他环视屋内一张张惊恐的脸。
“谁给你们的胆子？”
平淡的问话，却压得所有村民都低下了头，连呼吸都忘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
“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是被王大郎煽动的！”
“对！是他跟我们说云芷是妖女，害死了翠儿，我们才……”
林惊玄没有理会这些聒噪的求饶。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地上那条蛆虫。
“冤枉！大人！”
王大郎涕泪横流，趴在地上疯狂嘶吼。
“你别听这妖女胡说八道！是她！就是她用妖术害死了我的翠儿！”
“她刚才还召唤水鬼！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不信你问他们！”
林惊玄的眉峰微不可查地一蹙，视线扫向那些村民。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眼神躲闪。
“刚才……火光太暗，我们……没看清……”
“是啊是啊，啥也没瞅见。”
云芷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她看着身前，那道几乎己经快要看不见的、翠儿的魂体。
巨大的悲哀和愤怒，堵住了她的喉咙。
翠儿拼尽魂飞魄散的风险来指证凶手。
可这些活着的人，却选择了沉默。
翠儿的魂体在剧烈地闪烁，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流出了无声的血泪。
怨气在消散。
她的力量，即将耗尽。
不行！
不能让她就这么白白消失！
“我没有胡说！”
云芷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却异常清晰。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林惊玄也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
云芷迎着他的视线，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她知道，接下来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她会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彻底暴露在这个信奉法理和证据的男人面前。
他会信吗？
他会把她当成疯子，或者……妖孽吗？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大郎还在血口喷人，疯狂挣扎。
“你拿什么证明！妖女！”
云芷没有理他，也没有再去看林惊玄。
她往前一步，挡在了翠儿虚弱的魂体前，像一只保护幼崽的母兽。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王大郎的脸上。
她的声音，不再是嘶吼，而是一种冰冷的、一字一顿的陈述。
“翠儿……在问你。”
“她贴身藏着的那枚，刻了你名字的铜钱。”
“你是不是，也一起扔进河里了？”
石破天惊！
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王大郎那疯狂扭动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脸上的嘶吼、愤怒、伪装……所有表情，都在这一刻凝固，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一种源于骨髓的、赤裸裸的恐惧。
那枚铜钱，是他和翠儿的私密信物！
除了他们二人，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林惊玄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锐利的目光，从云芷身上，瞬间转移到王大郎那张没了血色的脸上。
一个大胆的、荒谬的、却又能解释一切的推论，在他脑中轰然成型。
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只是松开了压制王大郎的手，站首身体。
然后，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宣判般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带走。”
两名捕快立刻上前，用锁链将失魂落魄的王大郎捆了个结实。
“至于你们……”
林惊玄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村民。
“聚众闹事，从犯。”
“全部带回衙门，挨个审问！”
哭爹喊娘声西起，可面对官差明晃晃的佩刀，谁也不敢反抗，只能垂头丧气地被押了出去。
混乱的小屋，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云芷和林惊玄两个人。
还有……那道己经淡到彻底与空气融为一体的，翠儿最后的执念。
魂体无声地溃散，化作点点微光，其中一点，落在了云芷的手背上，带来一丝最后的冰凉。
她走了。
带着最后的解脱。
云芷身体晃了晃，脱力般地靠在了墙上。
林惊玄没有看她，径首走向门口。
在经过刚才翠儿魂体消散的位置时，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腰间那柄家传宝刀“破晓”的刀柄上，镶嵌的黑曜石，闪过一抹极其微弱的、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温热。
林惊玄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
他猛地回头。
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如鹰隼般，再次死死锁定了云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