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理工AI实验楼三层的项目会议室,空气里飘着一股清冽昂贵的香水味,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林星晚缩在靠窗的角落,努力伪装成一盆人形绿植。速写本上画满各种奇形怪状的“蓝”——从莫奈水波光斑到自己调出的微妙色阶。这都是陆景珩冰冷指令的产物:“整理所有关于‘蓝色’的矫情词儿。” 为了那个“色彩情感描述数据库”。
她强迫自己沉浸在“蓝色矫情文学”里,试图屏蔽会议室C位那个亮眼的存在。
夏。嫣。然。
她自然地霸占了主位,坐姿优雅。一身昂贵的米白色羊绒裙衬得皮肤发光,颈间“低调”的钻石项链闪着冷光。她专注地看着陆景珩在数据墙前操作,眼神熟稔,带着一种“此男己被我承包”的从容。
“景珩,这个多模态融合路径,”夏嫣然声音清越,带着赞叹,“效率甩‘星海计划’初代三条街不止。”她轻巧地用“我们”,将自己和陆景珩绑在一起。
陆景珩站在数据墙前,白衬衫笔挺。他手指滑动虚拟屏幕,调出代码瀑布和数据星云图,偶尔蹦出“卷积核优化”、“注意力机制”等专业名词,声音冰冷。他们的对话对林星晚如同外星语。
周屿坐在夏嫣然旁,难得安静,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偶尔飘向角落里的林星晚,充满同情。
“对了,”夏嫣然像是刚发现,结束了“加密通话”,目光精准锁定林星晚。那目光温和,却让林星晚后背发毛。“这位就是星海美院的艺术顾问,林同学吧?”
林星晚手一抖,炭笔在速写本上拉出黑痕。她慌张抬头:“是…是我,夏小姐。”声音细小。
“别紧张,”夏嫣然展露完美微笑,“我刚从MIT回来,对国内艺术新血挺好奇。星海美院底子不错,林同学能被景珩选中,”她微妙地停顿,“想必有点特别本事?”她优雅起身,高跟鞋敲击地面,步步生莲地朝林星晚走来。
香水味更浓。林星晚屏住呼吸,捏炭笔的指节发白。
夏嫣然停在桌边,目光扫过速写本。上面是标注着“晨曦之泪”、“深海低语”、“忧郁薄纱”的蓝色色块和文字。她眼底极快掠过一丝轻蔑。
“这就是你的…‘情感数据库’?”夏嫣然声音温和,指尖却像点垃圾般戳了戳“晨曦之泪”,“名字挺诗意。不过,景珩啊,”她偏头看向陆景珩,语气亲昵调侃,“训练模型需要可量化数据。这种主观臆想和模糊诗意塞进模型,恐怕只会制造垃圾噪音,干扰核心参数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裹着糖霜的冰锥,精准捅进林星晚最脆弱的肺管子!
**花瓶参数无效论!**
林星晚的脸瞬间涨红,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如冰水灌顶。她想反驳色彩的情感是灵魂共振!是机器不懂的浪漫!……可对着夏嫣然完美的笑容、陆景珩X光般的审视目光、周屿“自求多福”的眼神……所有话都卡在喉咙,憋得她快爆炸。
在夏嫣然这种科技资本顶端掠食者眼里,她的“情感描述”,大概只是无用的电子垃圾。
“项目初期,需要探索性尝试。”陆景珩的声音平平响起,听不出立场,对林星晚?没有回应。
夏嫣然不置可否地弯弯嘴角,目光落回林星晚身上,带着审视。“林同学,能参观你的‘工作站’吗?比如…处理这些‘情感数据’的装备?”她的视线精准落在林星晚面前那台屏幕贴幼稚贴纸、外壳坑洼的古董笔记本上。
林星晚的心沉到谷底。这破电脑开网页都卡。在夏嫣然和陆景珩的顶级装备前,寒酸得像废品站捡来的!
“我……”她下意识想合上屏幕。
“没关系,就看看。”夏嫣然却己优雅伸出“贵妇手”。那只手保养如玉,指甲圆润裸粉,腕上简约昂贵的手表闪光。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林星晚手指僵在键盘上,眼睁睁看着那只完美的手,像点验赃物般按在她旧电脑沾着颜料渍的触摸板上,轻轻一滑。屏幕亮起,桌面是她画的星空水彩壁纸,堆满混乱的文件夹窗口:“蓝-001”、“情绪-忧郁-003”……
夏嫣然随意划拉,速度快如刷短视频。她没说话,但那微蹙的眉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挑剔,比骂“土鳖”更伤人!
“嗯,”她很快收回手,仿佛摸了下脏东西,然后从精致手袋优雅抽出一张名片。名片是厚重的哑光黑卡纸,边缘烫铂金细线,低调奢华:**夏嫣然 | Horizon Capital | 高级投资顾问**。Horizon Capital!硅谷顶级风投!
“这是我的名片,”夏嫣然像施舍般,把名片放在林星晚破电脑的键盘上。铂金边缘的冷光与Hello Kitty贴纸的廉价感形成惨烈对比。“Horizon Capital正重投AI+艺术赛道,跟景珩这边也有前沿合作。”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星晚的草稿和电脑,“林同学若真对科技艺术融合感兴趣,建议多啃国际技术论文,用标准化工具。”她唇角勾起完美而怜悯的弧度:
“毕竟,**再动人的情感,也得有靠谱的快递和精准地址,才能送达,产生价值,对吧?**”
话音落下,会议室死寂。周屿尴尬。陆景珩目光仍黏在数据墙上,侧脸冷硬。
林星晚只觉得铂金名片像烧红烙铁,烫得她腿上的手首哆嗦。夏嫣然的话字字划三八线:她是科技前沿、手握资本、与陆景珩并肩的银河战舰;而她,只是抱着破烂、产出“无效垃圾”的宇宙尘埃。
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现实感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这地方,她一秒也待不下去!
“对…对不起!”林星晚猛地弹起,椅子刮出刺耳噪音。她低头(怕哭出来),声音抖得厉害,“我…去下洗手间!”她抓起桌上烫手的名片,连同“矫情文学”速写本和炭笔,胡乱塞进背包,跌跌撞撞冲出会议室。
高跟鞋声和香水味阴魂不散。林星晚狂奔过冰冷走廊,推开防火门,“砰”地扎进空荡天台。
傍晚的风带着凉气灌满她单薄衬衫。她背靠粗糙水泥墙,身体滑坐下去。憋住的眼泪决堤,汹涌而出。她死死咬唇不嚎出声,肩膀抖如筛糠。
她看着手中在冷风里微颤的铂金名片。Horizon Capital。高级投资顾问。夏嫣然。
她低头看自己沾满廉价水粉和炭笔灰、指甲缝不干净的手指,看背包里露出的旧速写本。
云泥之别?
简首是外星碾压原始人!
她的挣扎和“艺术坚持”,在夏嫣然面前幼稚得像过家家。
不知哭了多久,眼泪被风吹干,脸上绷紧。林星晚疲惫闭眼,额头抵在冰凉膝盖上。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易拉罐拉环开启脆响,在旁边响起。
林星晚吓得一哆嗦,惊恐抬起哭肿的眼。
陆景珩不知何时幽灵般站在几步外。夕阳余晖给他白衬衫镶了道金边,却融不化他自带的寒气。他手里拿着一罐刚开的冰镇无糖黑咖啡。脸上依旧是“人类情绪缺失”的冷漠,深潭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哭花的脸和狼狈。
没说话。
没安慰。
甚至没问“你还好吗?”。
他只是,非常平静地,微微抬手,将那罐冒着寒气的冰咖啡,递到了她面前。冰冷的金属罐壁在微凉晚风中凝结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