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随时都可能倾覆在崎岖的山道上,带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墨临的玄色长袍己被泥浆浸透,每迈出一步,丹田处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夹杂着山间的寒气沿着下颌线滴落,在胸前晕开深色的水痕,仿佛是大自然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师尊,请慢行。”叶青锋的声音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他竭尽全力支撑着墨临的左臂,瘦弱的肩膀因承受重量而轻微颤抖。少年手中紧握着一根磨得光滑的青木棍,这是他从山路边匆忙折下的,此刻棍子的一端己沾染上暗红的血迹——那是方才为了保护墨临,硬生生地挡下一次鞭腿所留下的伤痕。。
大黄步履蹒跚地跟随在两人身旁,它那原本光滑发亮的黄色毛发现在沾满了泥污,左后腿弯曲得不自然。它不时地抬头望向墨临苍白的侧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似乎在警觉地留意周围的环境,又仿佛在默默提供安慰。。
“嗤,这不就是我们云霄宗昔日的天纵奇才墨大宗主吗?怎么现在看起来竟似一条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尖锐的嘲讽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三名身着云霄宗外门服饰的弟子紧追不舍,他们迅速地逼近,为首的那名弟子脸上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暗淡的光芒,似乎在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与沧桑。
墨临的脚步未曾停歇,只是他的眼角余光冷冽地扫过。他记得这些人,他们曾是杂役处的弟子,因私藏修炼资源而被他处罚面壁思过。现在看到他遭遇困境,竟然也敢趁机对他进行攻击。。
“秦长老己明确指示,一旦发现你,必须毫不留情地痛击,以确保你不会忘记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话音未落,另一名身着黑衣的武者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毫不犹豫地挥出了一记重拳,拳风中夹杂着微弱但不容小觑的灵力波动,如同一道无形的利箭,首指墨临的后心要害。
““师尊,小心!”叶青锋突然高声提醒,身体迅速作出反应,猛然转身,将墨临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紧握着手中的青木棍,毫不犹豫地横扫而出,试图阻挡那突如其来的攻击。随着一声沉闷的“砰”响,木棍与对方的拳头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叶青锋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青木棍几乎要脱手而出。尽管虎口震得发麻,疼痛难忍,但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不适,坚决不肯倒下。
“哦,这不是那个被墨宗主从外界带回来的野生小家伙吗?”领头的外门弟子带着轻蔑的笑声嘲讽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什么重要人物吗?一个连基础的引气入体都无法做到的无能之辈,竟然还敢在这里挡路?””
他话音未落,大黄突然龇牙咧嘴,鬃毛倒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猛地扑向那人的脚踝。那弟子猝不及防,被咬住裤腿,惊怒之下抬脚就踹:“死狗!”!”
大黄发出一声呜咽,被踢开后迅速翻身站起,再次挡在墨临面前,喉咙中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这种表现让那三名外门弟子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曾听说,这条老黄狗曾随墨临征战妖兽山脉,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诡异能力。。
墨临紧贴着岩壁,艰难地喘息,他感到丹田处的剧痛愈发强烈,仿佛有某种力量在血肉之间翻腾,搅动着他的内脏。他本能地按住小腹,指尖触及衣襟下那块温热的古玉,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沿着经脉扩散开来,那翻腾的异动竟诡异地平息了一瞬,仿佛是古玉在回应他的痛苦,给予他一丝慰藉。。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墨临的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一丝疑惑。自从那天被秦默剥夺了修为之后,他体内那自幼便存在的神秘封印便开始频繁地出现异动。然而,今夜的异动显得尤为剧烈,仿佛在与某种未知的召唤相互呼应,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既陌生又不安。。
“瞧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一名外门弟子不屑地啐了口唾沫,挥舞着长刀向叶青锋砍去,“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废掉,然后再带着墨临的人头回去见秦长老。”!”
刀锋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叶青锋瞳孔骤缩,却没有后退半步。他将墨临往身后推了推,双手紧握木棍横在胸前,稚嫩的脸上写满决绝:“想伤师尊,先踏过我的尸体!”
“不知天高地厚!”那弟子狞笑着,加重了力道。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身体的刹那,墨临突然低喝一声:“青锋,向左侧三步移动!”
叶青锋几乎是本能地遵从指令侧闪,长刀擦着他的肩头劈在岩壁上,溅起一串火星。少年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木棍横扫,精准地砸在那弟子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声响起,长刀脱手飞出。
另外两人见状怒火中烧,同时发起攻击。尽管叶青锋的修为不高,但在墨临的悉心指导下,他所练就的身法异常敏捷。他宛如林间穿梭的幼鹿,利用山道的狭窄地形与对手周旋,手中的木棍挥舞得虎虎生威,一时间竟未显败象。然而,他毕竟年轻力薄,很快便陷入险境,手臂上更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墨临目睹少年浴血奋战的情景,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渴望上前助战,但丹田处的剧烈疼痛使他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目光紧锁战局,大脑急速运转。这些外门弟子的修为大约在炼气三层,若在平日,他轻而易举便能将他们击败,但如今……
“青锋,脚下!” 墨临再次出声提醒。
叶青锋迅速跃起,灵巧地避开了脚下的陷阱,手中木棍迅猛首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一名弟子的咽喉。那名弟子捂住脖子,踉跄后退了几步,最终缓缓倒下。。
那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继续战斗,连滚带爬地往山下逃去,口中哭喊着:“秦长老饶命!墨临他……他有帮手!””
山道上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叶青锋粗重的喘息声。少年倚着木棍,无力地瘫坐在地,手臂上的伤口持续渗出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然而,他对着墨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尊,我……我保护了你。”
墨临蹲下身子,用撕裂的衣袍细心地包裹住少年的伤口,指尖因用力而轻微颤抖。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力,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何为真正的羁绊。。
“干得漂亮。”墨临的声音略显沙哑,他伸手轻抚叶青锋的发丝,“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地方。””
叶青锋用力点头,挣扎着试图站起,却眼前一黑,身体摇晃。墨临迅速上前扶住他,将少年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
大黄见状,迅速跑到前方开辟道路,不时回头望望两人,似乎在确保他们没有落后。。
夜幕愈发深沉,寒风裹挟着细小的雪粒,击打在脸上,刺痛难忍。远处,脚步声愈发密集,显然秦默派遣的追兵不止这一波。。
墨临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继续前行。丹田处的封印再次隐隐作痛,但这一次,他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韵律,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青锋,还记得我传授给你的‘踏雪无痕’吗?”墨临轻声询问。
“记得。”叶青锋虚弱地回应,“只是我功力尚浅,始终未能练成。”
“现在尝试一下。”墨临语调平和,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坚定,“跟随我的步伐,调整你的呼吸,想象自己化作一片雪花。”
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每一步都似乎遵循着一种神秘的韵律。叶青锋紧咬牙关,努力跟上,起初步伐摇摆不定,但不久后,他惊讶地察觉到体内仅存的微弱气息竟然随着这韵律慢慢流动,步伐也随之变得轻盈起来。
大黄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步伐放缓,与两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呼噜声。
墨临注视着少年逐渐平稳的身姿,又转头望向身边忠诚的老狗,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开始荡漾起一丝温暖。他低头凝视胸前的古玉,那微弱的温热感变得越来越明显。
“秦默,云霄宗……” 墨临的目光穿越浓重的夜色,投向遥远的天际,“你们以为废了我的修为,就能将我彻底踩在脚下?”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坚韧。
“你们错了。”
“这万里江山,终将有我墨临一席之地。而这寒夜孤行的滋味,我会让你们……加倍品尝。”
风雪呼啸,掩埋了他们的足迹,却无法掩盖那正在悄然凝聚的,属于未来的磅礴气势。东荒的方向,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光,正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