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巷子里都能听见。林羽站在“老徐钟表店”门口，抬头看见招牌上的铜制时钟停在三点十七分，指针积着薄灰，却像在无声地倒数。苏晴手机里的沙漏图案正在褪色，边缘浮现出齿轮纹路，与店门玻璃上的蚀刻花纹完全重合。
推门时，风铃没响。店里弥漫着机油和檀香混合的气味，货架上摆满了各式钟表——怀表的表盖裂着蛛网纹，座钟的钟摆悬在半空，电子钟的数字乱跳，像被揉皱的日历。最里面的柜台后，穿深蓝色中山装的老人正用镊子调整齿轮，他的眼镜片厚得像放大镜，镜片反射着墙上挂钟的影子。
“修表？”老人头也没抬，镊子夹着的齿轮突然蹦到地上，在瓷砖上转了三圈，停在林羽脚边——齿牙间卡着根银白色的头发，像极了时间的碎屑。
苏晴的青铜碎片在口袋里发烫。她走到墙角的落地钟前，钟面玻璃蒙着白雾，擦开一块，看见里面没有机芯，而是叠着层层叠叠的人影：穿校服的女孩在调闹钟，戴礼帽的男人在看怀表，还有个和老人长得极像的年轻人，正把一张照片塞进表盖里。
“时间在这里会打盹。”老人突然开口，指着墙上的挂历——日期停留在十年前的冬至，旁边用红笔圈着个名字：徐晓曼。“我女儿，那天出门修表，就再也没回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摔坏的卡通闹钟，外壳是褪色的粉色，“她的第一个客户送的，说要等她修好了，就去码头看日出。”
青铜碎片突然飞出口袋，贴在落地钟的玻璃上。白雾瞬间消散，里面的人影活了过来：穿校服的女孩蹲在地上捡齿轮，突然抬头对老人笑，阳光透过她的肩膀，在地面投下透明的光斑。“爸，这个齿轮少了个齿，得找个新的。”女孩的声音像碎冰碰撞，“码头仓库的老船锚上有相似的，我去去就回。”
落地钟开始倒转，指针划出金色的弧线。店里的所有钟表突然同步运转，滴答声震得货架发颤，林羽看见货架深处的木箱里滚出一堆旧表，表盖全是打开的，里面都贴着同一张照片：女孩站在码头，手里举着卡通闹钟，背景里的船锚上确实缠着个齿轮。
“她被困在那天了。”老人的手指抚过闹钟外壳，“我总觉得能修好这些表，就能把时间拨回去。可越修，这里的时间就越乱——昨天见过的客户，今天来却说从没来过；明明是下午，却能听见清晨的鸟鸣。”
青铜碎片的光芒漫过整个钟面。女孩的身影渐渐清晰，她手里的齿轮突然飞向柜台，正好嵌进老人正在修理的怀表里。“爸，齿轮找到了。”女孩的声音带着释然，“那个客户说，日出看不成了，他要坐船去很远的地方。”
落地钟的钟摆猛地落下，发出“当”的一声闷响。所有钟表同时停在三点十七分，和招牌上的时间一致。白雾重新漫上钟面，里面的人影消失了，只有一张照片飘出来，落在老人脚边——是女孩和一个穿水手服的年轻男人的合影，男人手里拿着半瓶鱼肝油。
“是仓库老人的儿子。”苏晴捡起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二十年前沉船事故的前一天。
老人突然笑了，把卡通闹钟放进抽屉最深处：“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我总想着把时间留住，却忘了时间里的人，早就找到自己的归处了。”
柜台的缝隙里透出微光，林羽伸手摸出一块新的青铜碎片，比之前的更小，表面刻着细密的齿轮纹。和之前的碎片拼在一起时，羽毛图案的翅膀部分又完整了些。
离开时，巷口的风铃终于响了。林羽回头看见，钟表店的招牌上，铜制时钟的指针开始缓缓转动，阳光落在上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老人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手里把玩着修好的怀表，表盖打开着，里面的照片在风里轻轻晃动。
苏晴的手机刷新出下一个图案：一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朵蔷薇花。“指向……花店？”
林羽捏了捏口袋里的碎片，听见怀表的滴答声和心跳重合。原来时间从不会真正停留，那些被记住的瞬间，会变成光，藏在齿轮的缝隙里，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悄悄照亮前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