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把我放在床上的时候,龙凤呈祥的喜被硌得我后背生疼。满屋子的红烛烧得正旺,照得那些金线绣的鸳鸯眼睛发亮,说不出的诡异。我盯着帐顶上挂着的同心结,手指悄悄摸向袖筒里那几根毒针——萧玦说调换过了,可谁知道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怕了?"萧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他那双金瞳。烛光在他眼里跳动,明明是暖黄的光,瞧着却比冰块还冷。
我赶紧低下头,学着记忆里那些大家闺秀的样子,捏着衣角细声细气地说:"妾身...妾身只是从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婚房。"这话半真半假,原主记忆里的丞相府确实寒碜,但主要还是想让他觉得我还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苏沐妍。
萧玦没说话。我听见他脚步声绕着床走了一圈,停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他的影子,玄色衣袍上的金龙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心跳得跟擂鼓似的,我悄悄抬眼,看见他正拿那支我在丞相府见过的描金漆盒。
"这牵机引,"他突然开口,吓得我手一抖,"苏哲说是西域来的?"
我咽了口唾沫,脑子飞速转动。承认还是装傻?抬头看见他捏着盒盖的手指泛白,赶紧低下头:"父亲他...他没细说,只说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好东西。"故意把"好东西"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试探他的反应。
萧玦突然笑了。那笑声很低,带着说不出的古怪。我感觉他走到床边,床板微微下沉。一股熟悉的龙涎香混着血腥味飘过来,比在丞相府时浓得多。
"人生不如死?"他捏住我下巴,强迫我抬头。距离太近,我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惨白的脸,"那你知不知道,被活生生挖心是什么滋味?"
心脏骤然缩紧。原主临死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冰冷的石床,林婉柔得意的笑,还有胸口被撕裂的剧痛。我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王爷...妾身不知道...妾身在丞相府听下人说...说观心道长是被您..."
"你怕我?"萧玦打断我,拇指擦掉我脸上的泪。他的指尖冰凉,擦过皮肤的时候激起一阵战栗。
我用力点头,趁机把脸往他掌心蹭了蹭,挤出最委屈的表情:"妾身害怕...可妾身更怕王爷不要妾身..."这套茶艺是跟我那演技派老妈学的,对付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反派应该管用。
萧玦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松开手。我没防备,差点摔回床上。还没坐稳,就看见他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把剑。剑身映着烛光,闪着寒光——是我在丞相府见过的那把。
"知道这是什么剑吗?"他剑尖指向床帐,丝绸瞬间被划破个口子,"这叫'碎心'。三年前,它刺穿了先太子的心脏。"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先太子?原主记忆里,先太子是三年前暴毙的,对外说是急病,怎么会是萧玦杀的?
"王、王爷..."我舌头打了结,"先太子不是..."
"不是病死的?"萧玦冷笑一声,剑尖突然转过来指着我咽喉,"就像观心道长不是被本王挖心的?"
冰凉的剑刃贴在皮肤上,我甚至能闻到钢铁的腥气。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拼命摇头:"妾身没有怀疑王爷!妾身相信王爷!"
"相信?"他突然收剑回鞘,转身走向桌边,"那这杯交杯酒,你敢喝吗?"
桌上摆着两个白玉酒杯,酒液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我想起苏丞相说的牵机引,胃里一阵翻涌。虽然萧玦说换过了,可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试探我?
"王爷..."我咬着嘴唇,眼泪又开始打转,"妾身...妾身不胜酒力..."
萧玦没说话,端起一杯酒走过来。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酒杯在手里轻轻晃动。酒液溅出来几滴,落在喜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像极了血迹。
"喝了它。"他把酒杯递到我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我盯着酒杯里摇晃的倒影,手心里全是冷汗。喝还是不喝?喝了万一有毒怎么办?不喝肯定会死得更惨。正在天人交战,手腕突然被他抓住。力道之大,疼得我闷哼一声。
"不喝?"他捏着我下巴,强迫我张开嘴,"还是说...你在等机会把这杯酒倒在地上?"
酒液涌进喉咙,又甜又辣。我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萧玦松开手,我趴在床边咳得肝疼,胃里翻江倒海。
"味道如何?"他蹲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突然一把抓住他袖子:"王爷...那酒里...是不是..."话没说完就故意两眼一翻,假装晕过去。
预想中的柔软没有到来,反而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萧玦接住了我,手指探向我颈动脉。我屏住呼吸,心里默念:影后,这时候可不能笑场!
"装晕?"他突然捏我脸颊,力道大得捏得我生疼,"苏沐妍,你的演技就这点水平?"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金瞳在烛光下亮得吓人,里面清清楚楚映着我的丑态。心里咯噔一下——穿帮了!
"王、王爷..."我还想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肩膀。床板硌得我骨头疼,他身上的血腥味更浓了,混着淡淡的龙涎香,形成一种让人晕眩的气息。
"与其装晕,不如想想怎么演完这场戏。"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甩在我脸上。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权倾天下》的剧本!上面还有原主用朱砂笔勾画的重点!
"第三章,"萧玦揪住我衣领,强迫我坐起来,"原主在这里给本王下了牵机引,然后被本王挖心。"他撕掉那几页纸,扔进炭盆。火苗舔舐着宣纸,瞬间将原主的命运烧成灰烬。
我看着他动作,心脏狂跳。这家伙不仅知道剧情,还想篡改剧情?
"但本王改了剧本。"萧玦从怀里拿出另一张纸拍在我面前。上面只有三个字:圆房戏。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
"你什么意思?"我忘了害怕,脱口而出。这剧情发展己经超出我认知范围了!
萧玦突然俯身,鼻尖几乎碰到我。他的呼吸温热,带着酒气喷在我脸上:"意思就是,今晚你必须跟本王圆房。"
他的金瞳在烛光下闪着妖异的光,我甚至能看见里面跳动的烛火。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我猛地推开他:"我不要!"
叫声太大,连外面的秦风都惊动了,隐约听见他问:"王爷,需要属下进来吗?"
"不用。"萧玦头也不回地说,目光始终锁在我身上,"王妃只是有点激动。"
我趁机滚到床边,抄起妆台上的发簪对准自己脖子:"你别过来!否则我死给你看!"这招是跟电视剧学的,不知道对这种反派管不管用。
萧玦果然停下脚步。他看着我手里的簪子,突然笑了:"用本王送的簪子自杀?苏沐妍,你是想让本王心疼吗?"
我一愣,这才发现手里拿的是昨天他赏的那支羊脂玉簪。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偏偏拿了这个!
就在我分神的瞬间,萧玦突然扑过来。我尖叫着闭上眼睛,以为肯定要被他制服。谁知道预想中的袭击没有到来,反而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睁开眼,看见那支玉簪断成两截掉在地上。萧玦站在我面前,右手手心被划破,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喜被上,像绽开的红梅。
"疯了?"他盯着我,金瞳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为了不跟本王圆房,连命都不要了?"
我看着他流血的手,突然想起刚才交杯酒的甜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为什么?他明明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喝那杯可能有毒的酒?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那些准备好的谎言、那些伪装的恐惧,在他流血的手掌面前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萧玦突然抓住我手腕,把我的手按在他流血的伤口上。温热的血液染红了我的指尖,带着惊人的热度。他的心跳顺着掌心传来,强劲有力。
"记住这个温度。"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这是你欠本王的。"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玦死死按在床上。后背撞得生疼,紧接着听见"噗嗤"一声闷响,像是刀子刺入皮肉的声音。
空气瞬间凝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萧玦身体一僵,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脸上。不是我的血。
"王爷!"秦风破门而入,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萧玦慢慢从我身上起来,背对着我。烛光下,他右肩的衣服迅速被鲜血浸透,一支黑色的飞镖插在那里,尾端还在微微颤抖。
"封锁王府,查!"他声音紧绷,却听不出丝毫痛苦。
秦风领命而去,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我看着他肩膀流下的血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洼,突然想起在丞相府他救我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
"过来。"萧玦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己经站在床边。他坐在床沿,背对着我,鲜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出。"他递过来一把匕首。刀身在烛光下闪着寒光,是他刚才放在床头的。
我接过匕首,手忍不住发抖。这飞镖一看就淬了毒,随便出会不会让毒素扩散?可看着他紧咬的牙关,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快点。"他催促道,声音里带着隐忍的痛苦。
我深吸一口气,抓住飞镖尾部。手刚碰到镖身,就被他突然抓住手腕。他的手心滚烫,抓得我生疼。
"怕了?"他转过头,脸色苍白,金瞳却亮得惊人。
我看着他汗湿的额头,突然想起现代医院里见过的那些伤者。心一横,点头:"怕。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萧玦愣住了,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我猛地拔出飞镖!黑色的毒血喷了我一脸,腥臭无比。
"呃!"萧玦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顾不上擦脸,抓起桌上的酒壶就往他伤口倒。酒精刺激下,他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放。
"傻...傻瓜..."他盯着我,眼神复杂,"哪有人用...用酒消毒的..."
我这才想起古代根本没有消毒的概念,脸瞬间红透。刚想解释,却被他突然拉近。距离太近,我能清晰地看见他金瞳里的金色流光,比在丞相府时清楚得多。
那不是人的眼睛!
"你..."我指着他眼睛,话都说不连贯。
萧玦突然笑了,嘴角溢出鲜血:"吓到了?现在才知道...本王不是人..."话音未落就晕了过去,重重砸在我身上。
我被他压得差点断气,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到床上。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还在流血的伤口,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个萧玦,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救我?那些金色的流光到底是什么?还有今晚的刺客,是冲着谁来的?
无数问题在脑海里盘旋。我看着帐顶摇曳的烛火,突然觉得这场穿越或许不是偶然,而这个萧玦,也绝不仅仅是原著里那个杀人如麻的反派。
窗外传来打更声,铛铛铛——己经西更天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我知道,从萧玦为我挡下那支毒镖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拿起染血的匕首,割下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伤口。手指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这个反派并不像剧本站设定的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