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眼线,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无声无息。
青州城里一切如常,只是悦来客栈对面的茶楼,换了个新来的说书先生,嗓音沙哑,眼神却总往陈刁的窗口瞟。城南的码头上,多了几个扛包的苦力,身形精悍,手上磨出的茧子,不像是握船桨,倒像是握刀柄。
这些变化,赵清源和李虎毫无察觉,但陈刁躺在摇椅里,半眯着眼,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什么都没说,依旧每日吃喝,仿佛一个真正的闲人。
这天夜里,陈刁照例点了一份酱肘子和一壶好酒,送到房间的,却是个陌生的店小二。
“陈先生,您要的酒菜。”那小二低着头,声音有些发紧。
陈刁扫了他一眼,目光在那小二干净得过分的指甲上停了一瞬,随即笑道:“放着吧。”
店小二放下托盘,转身离去时,一缕极淡的、无色无味的烟气从他袖中飘出,迅速融入了空气。
门关上后,陈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脑中的系统警报,己经红得快要爆炸。
(警告!检测到致命毒素“牵机引”,无色无味,吸入半柱香内,神仙难救!)
“玩阴的?”陈刁冷笑一声,非但没躲,反而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最大的肘子肉。
窗外,两道黑影蹲在对面的屋顶上,透过瓦片的缝隙死死盯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他吃了。”其中一人低声道。
“很好。等半柱香,进去取走尸体和所有文书,做得干净点,太后要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房间内,陈刁大口地嚼着,吃得满嘴是油,还时不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屋顶上的黑影有些疑惑。“怎么回事?还没动静?”
“再等等,或许是这‘牵机引’的药效,因人而异。”
又过了一炷香,陈刁己经把一整个酱肘子啃得干干净净,正剔着牙打饱嗝。
两个黑影彻底懵了。
“不可能!‘牵机引’是宫里的秘药,从未失手!”
“难道……消息有误?他百毒不侵?”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时,陈刁突然站起身,推开窗户,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露齿一笑,还友好地挥了挥手。
“二位,看了这么久,不如下来喝一杯?”
两名黑影如遭雷击,浑身汗毛倒竖!他们暴露了!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身形一闪,便要遁入黑夜。
可他们刚一动,脚下的瓦片突然“咔嚓”一声,整片屋顶毫无征兆地塌了下去!
两人猝不及防,首首地摔进了茶楼的大堂。
下一刻,数十名手持朴刀的衙役从西面八方涌出,为首的正是李虎,他那张铁面上满是嗜血的兴奋。
“先生说了,请二位喝茶!”
原来,陈刁早就让李虎带人清空了茶楼,并在屋顶的承重梁上做了手脚。他那看似悠闲的半个时辰,根本不是在等毒发,而是在等李虎他们就位。
至于那毒,早在店小二进门时,陈刁就屏住了呼吸,顺便用系统兑换了一枚最便宜的“解毒丹”捏在手里以防万一。他那副大吃大喝的样子,纯粹是演给房顶上那两位看的。
知府衙门,大牢。
赵清源看着被绑在刑架上,嘴硬得像石头的两名萧家密探,急得团团转。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严刑逼供,怕是会留下把柄。可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们就不知道京里到底想干什么!”
陈刁打了个哈欠,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丢给赵清源。
“谁说要逼供了?”
赵清源疑惑地翻开册子,只看了一眼,脸就绿了。册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账目,全都是青州府大小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甚至连莫容刚早年的一些陈年旧事,都被挖了出来。
“先生,这……这是……”
“我让陈海那老家伙整理的,以防万一嘛。”陈刁指了指那两名密探,“把这本账册,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这东西,我们准备连同他们的口供,一起呈给萧太后,就说是他们查到的。让他们自己选,是当揭发青州官场黑幕的功臣,还是当任务失败的死人。”
赵清源瞬间明白了。这哪里是让他们选,这分明是逼着他们,把陈刁想让他们说的话,变成他们自己的“功劳”!
半个时辰后,两名密探看着那本能让整个青州官场地震的账册,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以及陈刁“希望”他们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写了下来,最后还赌咒发誓,定会将这份“天大的功劳”亲自呈给太后。
陈刁满意地看着这份新鲜出炉的“情报”,随手递给李虎。
“放他们走,顺便,派人护送他们一程,别让他们在路上被‘山贼’给劫了。”
李虎咧嘴一笑,他明白,这所谓的“护送”,就是监视。
看着两名密探如蒙大赦般地离去,赵清源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先生,您这是……与虎谋皮啊。他们回去,真的会按我们想的那么说吗?”
“会的。”陈刁重新躺回摇椅上,悠悠说道,“因为我给他们的,是他们无法拒绝的功劳,也是唯一能活命的机会。比起我这个小小的‘顾问’,萧太后显然对清理青州官场,安插自己人更感兴趣。”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而且,我还在那份口供里,加了点料。比如说,青州知府莫容刚,之所以能搞到这么多钱,是因为他暗中联络了南边的某个藩王,准备图谋不轨。”
赵清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下,萧家的注意力,就不会只盯着我们了。他们会把莫容刚当成心腹大患。而我们那位宝贝侄儿萧万豪,来青州的任务,也就从‘敲打’,变成了‘夺权’。”
陈刁眯起眼,看着天边的月亮。
“浑水,才好摸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