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块,沉甸甸地包裹着沈骸。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从胸口刀伤的裂口,一首蔓延到丹田深处那破碎灵根的废墟。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裤腿,混着伤口涌出的温热血液,带来一种令人作呕的湿滑黏腻。他蜷缩在巷子最深处一个凹陷的墙角垃圾堆后,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将喉咙里翻涌的腥甜死死压住。
赌坊后门关闭的沉重回响,仿佛还在耳边震荡。疤脸巨汉狂暴的怒吼,蒙面刀客怨毒的眼神,还有那最后关头响彻灵魂的诡异颤鸣……一切都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印在他的脑海。
但最灼痛他的,不是伤口,不是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
是那块令牌!
玄鸟抓盾!振翅欲飞!那冰冷、威严、仿佛穿越血与火的图案!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紧咬的牙关缝隙里挤出。沈骸猛地闭上眼睛,额头重重抵在冰冷湿滑、散发着霉味的砖墙上。冰冷粗糙的触感,丝毫无法平息灵魂深处那翻江倒海的狂澜。
恩人?仇人?
十年前,那个在尸山血海、法术轰鸣中,硬生生将他从魔爪下拖出炼狱的身影!那模糊记忆中腰间一闪而逝的玄鸟令牌,是他在无边黑暗沉沦前,抓住的唯一一缕光!是他十年苟延残喘,心底深处未曾熄灭的最后一点执念——找到他,问一句为什么救他?或者……仅仅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可如今……
这象征着拯救的图案,却冰冷地悬挂在欲置他于死地的杀手腰间!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比丹田破碎更痛,比胸口的刀伤更深!一种被彻底玩弄、被命运嘲弄的愤怒和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
为什么?!
是当年那人本就是仇人一伙?一场残酷的猫鼠游戏?还是……那令牌,早己易主?代表着某种他完全不了解的势力更迭?
混乱的思绪如同无数条毒蛇,在脑中疯狂噬咬。愤怒、困惑、被背叛的剧痛,还有那跗骨之蛆般不断加剧的丹田隐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裂。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按住剧痛的丹田,指尖却触碰到怀里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那柄断刀!
从义庄带出来,一首贴身藏着的沈家血案遗物!刀身上残留的那片暗红漆痕,此刻隔着粗布短褂,传递着一种死寂的冰冷。
暗红漆痕……财源赌坊后巷的染血衣角碎片……杀手腰间的玄鸟令牌……还有昨夜无名尸体心口深处那阴邪的咒文骨片!
线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混乱的思绪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模糊而狰狞的轮廓。
财源赌坊!这一切的交汇点!疤脸巨汉,蒙面刀客,都从那扇油腻的后门里走出来!刘掌柜指向的线索,就在那里!
“嗬…嗬…”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沈骸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瞳孔在浓稠的黑暗里艰难地搜寻。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就算那令牌代表着背叛,代表着更深的阴谋,他也必须弄明白!
他需要活着离开这条该死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