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将汉奴营裹得严严实实。刘恒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垫上，耳畔依旧回荡着白日里羯人令人发指的暴行。怀中的玉璜似有灵性，微微发烫，龙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在催促着他有所行动。
张蚝悄无声息地挪到他身边，粗粝的手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跟自己走。两人避开巡逻的羯人士兵，猫着腰钻进营地角落一处废弃的草料堆。干草簌簌落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灰白。
“哑匠叫陈禹。” 张蚝压低声音，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啃咬石块，“他在采石场最深处的岩壁后藏了个小窑炉，还有半块熟铁，那是他用三条人命换来的。”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但要拿到东西，得先过独眼龙那一关。”
刘恒瞳孔骤缩，白日里那个活剥人皮的羯人形象浮现在脑海。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独眼龙的巡逻路线，你摸清了？”
张蚝从怀中掏出一块沾满油污的破布，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画着简易地图：“戌时三刻换岗，他会去东边的酒棚喝两坛马奶酒。但采石场入口有铁链网，碰响了...” 他没说完，只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两人屏住呼吸望去，只见三个羯人士兵拖拽着一个汉奴少女走向营地中央的篝火。少女的裙裾被扯得破烂，发间还沾着草屑和泥土，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却换来士兵们的拳打脚踢。
“让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刘恒定睛一看，竟是白天被羯人按在石块上的孕妇的丈夫。这个男人双眼通红，手里握着从工地偷藏的石锤，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戾气。
羯人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独眼龙晃悠着从酒棚里走出来，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怎么？想给你老婆孩子报仇？”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如同饿狼，“正好，本大爷还没尝过活人的心肝是什么滋味！”
男人怒吼一声，挥舞着石锤冲了上去。可他哪是久经沙场的羯人士兵的对手，独眼龙轻松侧身躲开，反手一刀，锋利的刀刃首接贯穿男人的腹部。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溅在独眼龙的脸上，他却笑得更加张狂：“就这点本事，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少女的哭喊戛然而止，显然是被士兵捂住了口鼻。刘恒感觉胸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正要起身，却被张蚝死死按住。
“别冲动！” 张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动手，我们都得死！”
看着男人缓缓倒下的身躯，刘恒闭上眼，指甲在掌心刻出深深的血痕。这一刻，他更加坚定了反抗的决心。等少女被拖进羯人士兵的帐篷，营地重新恢复死寂后，两人继续商议计划。
“明天正午，采石场的巨石会从坡道滚下。” 张蚝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陡坡，“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机，制造混乱。独眼龙生性多疑，听到动静肯定会去查看，那时...” 他和刘恒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夜越来越深，寒风呼啸着掠过营地，仿佛在为死去的冤魂悲鸣。刘恒和张蚝分开前，张蚝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兽皮包裹的物件，递给刘恒：“这是白天在尸体上找到的，或许能派上用场。”
刘恒接过，借着月光打开，竟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匕首。虽然刀刃己经残缺不全，但在这一刻，它却如同稀世珍宝般珍贵。“谢谢。” 刘恒低声说道，将匕首小心藏好。
回到草垫上，刘恒望着头顶破旧的帐篷顶，久久无法入眠。他知道，一场生死较量即将来临，但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同胞，为了不再让汉人受此屈辱，他愿意赌上一切。玉璜在怀中持续发烫，仿佛在为他即将到来的行动注入力量。黑暗中，一场酝酿己久的反抗，正如同暗火般，悄然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