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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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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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静意落
作者:
惟愿无恙
本章字数:
7520
更新时间:
2025-07-08

冰冷的雨水顺着鬓发滑进衣领,激得江静意浑身一颤。

方才踉跄间扶住的车壁,紫檀木料透出渗骨的凉意,紧贴着掌心。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隔着湿透的月白细布襦裙,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袖中那根淬毒的银针己滑至指间,冰冷的锋芒紧贴着肌肤,蓄势待发。

琉璃风灯柔和的光晕流淌在时璟俊朗飞扬的眉眼上,却照不进那双幽深如寒潭的桃花眼底。

他依旧慵懒地靠在白虎皮软垫里,墨绿的云锦常服衣襟松散,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一揽一放,不过是拂去袖上微尘。

只有指尖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被他随意地抛起、接住,在光影里划出懒散的弧线。

“岸?”

江静意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被彻底撕开伪装的屈辱和孤狼般的凶狠。

面纱早己被雨水和呼吸浸得半透,紧紧贴在鼻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窒息感。

她死死盯着时璟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那层薄纱焚毁:

“时将军的岸……只怕是金玉其外,旋涡暗藏!静意不过求一栖身之所,只想安静度日,

将军的滔天巨浪,恕静意孱弱之身,无福消受!”

“旋涡?”

时璟像是听到了极有趣的笑话,唇角笑意更深,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他忽然松开指尖,那枚价值千金的羊脂玉佩“嗒”一声轻响,

坠落在地毯厚重的绒毛里,骨碌碌滚了几圈,停在她湿透的、沾染了泥泞的裙裾边缘。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随意地搁在屈起的膝头,姿态依旧闲适,目光却如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她面纱后剧烈收缩的瞳孔:

“江小姐以为,躲进七品翰林那方寸大小的‘栖身之所’,就能求得安稳了?就能避开……这京城无处不在的旋涡了?”

他尾音微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残忍。

江静意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银针的尖端刺破指尖肌肤,一丝尖锐的痛楚混合着血腥气在袖笼里弥漫开来,却奇异地压下了她翻涌的惊涛!

他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周言怀的官位……他是在暗示什么?!

“薛崇礼……”

时璟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如同最温柔的低语,吐出的却是最冰冷的毒液,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卒。他背后那点龌龊心思,和真正能搅动京城风云的手腕比起来……”

他轻轻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方才玉佩坠落的位置,仿佛在拂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着江静意紧绷僵硬的身体,欣赏着她面纱下每一丝细微的惊悸:

“江小姐冰雪聪明,当真以为方楚晴把你塞给薛家,仅仅是为了羞辱一个庶女?”

江静意瞳孔骤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的湿衣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

不是羞辱?那是什么?!她脑中一片混乱,无数冰冷的碎片疯狂旋转!

“呵。”

时璟像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喉咙里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忽然伸出手,动作快得江静意根本来不及反应!

微凉而略带薄茧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捻起一缕黏在她苍白颈侧、被雨水浸透的碎发。

松木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那种仿佛来自兵刃硝烟的铁锈般的凛冽感,瞬间将她笼罩!

温热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本能的战栗!

“你的好父亲,丞相大人……”

时璟的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进江静意冻僵的心脏深处,

“近来在江南盐铁转运使的案子上……动的手脚,得罪的人……”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享受着猎物在他掌心濒死的颤抖。

“可比薛家那头只会窝里横的蠢猪……”

“凶险百倍!”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撕裂天幕的闪电骤然劈落!

紧随其后,便是震耳欲聋!

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如同天罚之锤,狠狠砸在大地之上!整个车厢都在剧烈的声波中震颤!

惨白刺目的电光透过半卷的车帘缝隙,瞬间将昏暗的车厢映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这天地失色的惨白光芒中!

江静意脑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彻底崩断!

父亲!盐铁案!得罪的人!凶险百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方楚晴!薛崇礼!填房!

从来就不是结局!那只是开始!是把她推出去顶罪的序幕!是把她当成祭品丢给更凶残猛兽的开胃小菜!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灭顶而来!将她所有强装的冷静和周言怀给予的那点微末希望,彻底撕碎、湮灭!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啸,混合着绝望到了极致的悲鸣,猛地从江静意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嘶嚎!

她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挣!

彻底脱离了时璟气息笼罩的范围!后背重重撞在坚硬冰冷的车壁上!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就在这巨大的惊雷余音还在车厢里嗡嗡回荡的瞬间!

她的手——那只一首藏在袖中、紧握着银针的手——如同失控般猛地抬起!却不是刺向时璟!

而是狠狠抓向自己的脸!

“嘶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在雷声的余韵中格外刺耳!

那方早己湿透、成了她最后遮掩与枷锁的素白面纱,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撕扯下来!

指甲划过细腻的脸颊肌肤,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惨白的电光一闪而逝,车厢重归昏暗的琉璃灯光。

但那一瞬间的曝光,足以让一切无所遁形!

湿透的乌发凌乱地黏在雪白的额角、颈侧,如同纠缠的海藻。

浓墨重彩的眉眼失去了面纱的遮蔽,在昏暗光线下惊心动魄地绽放!

眼尾那抹天然上挑的弧度如同泣血的凤翎,此刻却充斥着一种被逼到绝路、玉石俱焚的疯狂!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此刻却燃烧着地狱般的烈焰,绝望、愤怒、无边无际的冰冷杀意在其中翻涌咆哮!

脸颊上那几道被自己指甲刮出的血痕,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红梅,更添几分凄厉决绝的美!

雨水混着冷汗,顺着她光洁的下颌滚落,一滴一滴砸在湿透的衣襟上。

她像是彻底挣脱了某种无形的禁锢,又像是将灵魂深处所有的不甘与绝望彻底释放!再无遮掩!再无退路!

“凶险百倍……凶险百倍……”

她喃喃着,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眼神却死死钉在时璟脸上,

那目光如同淬了万年玄冰的利刃,带着能冻结灵魂的恨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清醒,

“好啊……真是好得很!”

她忽然咧开嘴,牵扯出一个比哭更凄厉、比冰更寒冷的笑容!

染着凤仙花汁、此刻却如同染血的指甲猛地抬起!

不是指向时璟!

而是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抵在了自己纤细脆弱的咽喉之上!

冰冷的指甲瞬间陷入温软的皮肉!只要再用力一分,便能刺破那层薄薄的肌肤,割开致命的血管!

“时将军!”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凄厉如鬼啸,穿透了车厢内死寂的绝望和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

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和令人胆寒的嘲弄,死死锁住时璟骤然眯起的双眼!

“您这片‘岸’……”

她抵住咽喉的指甲又深陷一分,雪白的颈项上瞬间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若注定要噬人骨血,吞人神魂!”

她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玉石俱焚的冰冷宣告:

“那我江静意——宁可此刻沉江!魂飞魄散!也绝不……踏上一步!”

话音落! 那只抵住咽喉的手,指节因用力而青白暴起!

凤仙花汁如同凝固的鲜血,在她苍白的指尖绽放! 破釜沉舟!以身为祭!

她将自己最后的生命,化作了赌桌上最疯狂、最惨烈的筹码!押在了这方寸之间的生死对峙之上!

琉璃风灯的光晕在她决绝的脸上跳跃,昏黄的光线与颈项上那道刺目的红痕形成了最触目惊心的对比。

湿透的鬓发黏在颊边,雨水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滚落,滴在抵住咽喉的、染着花汁的指甲上,晕开一小片凄艳的湿痕。

整个车厢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

空气凝固,只剩下窗外滂沱的雨声,单调又沉重地敲打着车顶,如同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擂响战鼓。

时璟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消失了。

他依旧斜倚在软垫上,姿态甚至没有太大变化。

但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底,所有的戏谑、探究、志在必得,都在江静意扯落面纱、指甲抵上咽喉的瞬间,

被彻底的、冰冷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所取代!

他见过鲜血淋漓的战场,见过尔虞我诈的朝堂,见过无数或谄媚或恐惧或愤怒的脸孔。

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燃烧着毁灭之美的疯狂所震慑!

那张脸……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浓艳与清冷,绝望与疯狂,如同最烈的毒与最美的花,在她脸上达成了惊心动魄的融合!

而她此刻抵住咽喉的姿势,那玉石俱焚的眼神……她不是在威胁!

她是真的在宣告!宣告她宁愿选择最惨烈的自我毁灭,也绝不做他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失控”的情绪,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时璟深不见底的眼底泛起微澜。

他抛玩玉佩的手指,第一次彻底停顿下来。

指尖那枚温润的羊脂玉,被他无意识地紧紧攥住,冰冷的棱角硌入掌心。

马车在雨幕中微微摇晃。 车辕上的铜铃在风雨里发出沉闷的呜咽。

车厢内,死寂无声,唯有雨声如注。

两双眼睛,隔着一方狼藉的波斯绒毯和那枚滚落泥泞的玉佩,在昏黄摇曳的光线里,无声地对峙。

一个是金尊玉贵、手握权柄的少年将军,眸中翻涌着被猎物反噬的惊涛。

一个是深陷泥沼、孤注一掷的丞相庶女,指尖凝聚着同归于尽的寒芒。

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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