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飘着现磨豆浆的甜香,谢淮把保温桶里的小米粥盛进青瓷碗,勺柄还沾着点米油,在晨光里泛着润润的光。
宋暖捧着碗吹了吹,热气模糊了睫毛,她刚喝了两口,后颈突然窜起股凉意——那是被人紧盯的首觉。
抬头时,凯瑟琳己经站在餐桌旁。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丝绒西装,领口别着枚碎钻胸针,像把淬了光的刀。
餐厅里的学生们自动让出条路,连咖啡机的嗡鸣都弱了几分。
“谢总,宋小姐。”凯瑟琳把一份报纸轻轻搁在两人中间,印刷油墨的气味混着她身上冷调的雪松香,“今早刚出的娱乐版。”
宋暖的手指刚碰到报纸边缘,谢淮己经按住她手背。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还带着昨晚在楼顶被风刮出的薄茧。
可当她抬头看他时,那双总像裹着层雾的眼睛里燃着刺人的光,像要把报纸烧出个洞来。
头版照片刺得宋暖瞳孔骤缩。
谢淮穿着深灰西装站在古堡前,身侧是个金发女孩,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标题用猩红字体写着:“谢氏继承人秘恋欧洲名媛?十年追妻戏码或为商业作秀”。
“是去年慈善晚宴。”谢淮的拇指在她手背上,像是安抚受惊的小动物,“那女孩是主办方的女儿,拍照时她父亲硬要凑过来。”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我当时给你发了视频,你说……说我穿西装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宋暖想起来了。
那天她在实验室调着量表,手机突然弹出一段视频——谢淮站在雕花拱门前,镜头晃得厉害,背景音里有他压低的笑:“你看这破城堡,连Wi-Fi都没有。”她回了句“像偷穿西装的小少爷”,他立刻发来二十张现场图,每一张都把旁边的人截得干干净净。
可此刻报纸上的照片太清晰了。
金发女孩的手虚虚搭在他臂弯,角度刚好避开所有保镖,像对热恋的情侣。
“宋小姐不信?”凯瑟琳指尖敲了敲报纸右下角的时间戳,“这照片是晚宴结束时,谢总送对方回酒店拍的。”她忽然笑了,口红在晨光里红得刺眼,“老夫人说,该收心了——总不能为了棵歪脖子树,让谢氏联姻对象寒心吧?”
谢淮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挡在宋暖身前,后背绷得像张弓:“凯瑟琳总监,法务部的案子处理完了?需要我提醒你,擅自泄露集团行程照片,够判几年?”
餐厅里响起抽气声。
宋暖望着谢淮绷紧的下颌线,忽然伸手拽了拽他衣角。
他立刻低头,眼底的锋芒瞬间软成春水:“怎么了?”
“坐下。”她把报纸推到谢淮面前,指尖在照片上轻轻一戳,“我记得你那天说,城堡的穹顶画着丘比特,你抬头看的时候差点撞柱子。”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照片里,你的视线根本没在她身上。”
谢淮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那晚确实仰头看穹顶,被大理石柱撞得膝盖生疼,发消息和宋暖抱怨时,她回了个笑出眼泪的表情包。
原来她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凯瑟琳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着谢淮突然弯起的嘴角——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在董事会都没露过的温柔神情。
“谢总,老夫人下午三点要见你。”她把名片夹拍在桌上,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宋暖的椅背,“宋小姐要是想听真话,欢迎来法务部喝茶。”
“她在激你。”谢淮重新坐下,把凉了的粥倒进自己碗里,“老夫人最近在和欧洲某医药集团谈合作,对方有个适婚的女儿。”他舀了勺粥吹凉,递到宋暖嘴边,“但我昨天让人查过,那家的千金上个月刚在教堂结婚。”
宋暖含着粥,甜香在齿间化开。
她望着谢淮垂落的眼睫,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眼下的青影——昨晚他在楼顶站了半宿。
“我信你。”她轻声说,“但你得告诉我,凯瑟琳为什么突然针对我?”
谢淮的手顿在半空。
他想起李威昨晚说的“林氏海外账户”,想起三年前宋教授实验室那场烧得只剩框架的火灾。
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我会处理。”
离开餐厅时,谢淮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把宋暖送到宿舍楼前:“等我半小时。”
宋暖望着他快步走向停车场的背影,羽绒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深灰毛衣的领口。
她摸出兜里的报纸,折叠时从缝隙里掉出张纸条——是凯瑟琳刚才递报纸时,指尖快速塞进来的?
“林氏要动你,小心谢淮的保护欲。”字迹是打印体,没留落款。
宋暖攥紧纸条,转身往宿舍走。
二楼窗户透出暖黄的光,安妮正趴在窗台上挥手。
推开门时,她怀里抱着个牛皮纸信封,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宋暖收”。
“刚在楼下信箱捡的。”安妮把信封往她怀里塞,“最近你怎么总收到匿名信?上次那封我还帮你藏抽屉呢。”
宋暖拆开信封,里面是张便签纸,字迹和上次那封一样,是用左手写的:“别信报纸上的谣言,真相很快会浮出水面。”纸页边缘沾着点咖啡渍,像朵浅褐色的花。
她摸着抽屉里那束干枯的雏菊,花瓣还是硬挺的。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显示在屏幕上。
“喂?”
“小心凯瑟琳。”对方声音压得很低,背景有汽车鸣笛的杂音,“她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谢淮的敌人。”
“你是谁?”
“别问。”电话里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记住,林氏的火……不,没什么。总之,别单独见她。”
“等等——”
忙音响起。
宋暖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通话时长47秒。
她想起凯瑟琳临走时说的“来法务部喝茶”,想起匿名信里的“真相”,想起电话里那句没说完的“林氏的火”。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落在她脚边。
宋暖弯腰捡起那片叶子,叶脉清晰得像某种暗号。
她把手机塞进羽绒服口袋,转身往楼外走——法务部在行政楼三层,凯瑟琳的办公室窗台上,总摆着盆开得正好的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