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秦沐晴细嫩的手腕,火辣辣的疼。
她被随意的扔在冰冷坚硬的茅屋地面,像一块被人丢弃的抹布。
海风从茅屋的缝隙里呼啸灌入,夹杂着浓重的鱼腥味与难以忍受的潮气,冻得她牙关都在不自觉地打颤。
胃里空空如也,饥饿感如同有无数只细小的爪子,不停地抓挠着她的五脏六腑。
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这具年轻的身体虚弱无力,别说挣扎反抗,就连稍微挪动一下,试图挣脱腕上绳索的束缚,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前世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的上市公司CEO,一朝之间,竟然沦落为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她闭上双眼,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越是身处险恶的境地,头脑越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这是她多年在波谲云诡的商海中沉浮,总结出的颠扑不破的铁律。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朦胧的鱼肚白,茅屋那扇破旧的木门便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
“砰!”
巨大的声响震得秦沐晴的心都跟着一颤。
几个面目凶恶,浑身散发着悍匪气息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们二话不说,动作粗鲁地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拽起,推推搡搡地往外拖去。
秦沐晴踉跄着,每一步都踩在尖锐的石子上,脚底传来阵阵刺痛,但她咬紧牙关,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她被押解到了海边。
晨曦的微光温柔地洒在海面上,一艘体型颇为可观的木制帆船静静地停泊在简陋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码头旁。
船身看起来相当破旧,布满了被风浪长期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
秦沐晴虽然虚弱无力,但是她习惯性的迅速而仔细地扫过整个船体。
船舷上那些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划痕,在晨曦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有的划痕极深,几乎要将船板劈开,边缘处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早己干涸凝固的印记,似是血迹。
那绝不是一艘普通的渔船会有的痕迹。
那些所谓的“渔民们”开始忙碌起来,将一捆捆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往船上搬运。
除了几张象征性地堆在角落的破旧渔网,更多的,是用厚重油布紧密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体,以及一些看起来就沉甸甸的上了锁的木箱。
他们的动作孔武有力,彼此间的配合透着默契,完全不像普通渔民那般随性松散,反而隐隐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利落与不加掩饰的凶悍。
秦沐晴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这哪里是出海打渔,这分明是准备去要抢龙王爷的宫殿吧?”
她内心疯狂地吐槽着,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心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恐惧,但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异色,依旧维持着那副惊恐而茫然的表情。
几个汉子在船边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浓重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方言口音。
秦沐晴悄悄竖起了耳朵,努力地从那些模糊不清的音节中分辨着有用的信息。
虽然那方言艰涩难懂,但“樱花国”、“肥羊”、“动手”这几个零碎的、却极具指向性的词汇,如同几根淬了剧毒的细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
樱花国?
肥羊?
动手?
这些词汇在她的脑海中迅速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她从头到脚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恐怖可能。
渔民?
不!
海盗!
这两个字,如同晴空中的一道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猛地炸开。
怪不得这个所谓的“渔村”从一开始就弥漫着一股如此诡异而肃杀的气氛。
怪不得这些所谓的“渔民”一个个都如此精壮彪悍,眼神中时刻充满了警惕与凶光。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在搬运一只沉重的木箱时,不小心撞掉了旁边倚靠着的、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
厚重的油布应声散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一抹刺眼至极的寒光,在晨曦中骤然闪过。
是刀!
雪亮而锋利的刀刃,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下,泛着森然而冷酷的光芒,晃得秦沐晴的眼睛一阵阵生疼。
她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但与此同时,一种诡异的、近乎荒谬的清明感,也油然而生地浮现在她的心头。
不再是之前的迷茫无措、两眼一抹黑,而是有了明确的、虽然也更加危险的敌人。
王大锤那如同铁塔般雄壮的身影,出现在了船头。
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忙碌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被两个汉子押着的秦沐晴身上。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着秦沐晴,对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留着一撮山羊胡的瘦小汉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军师,这娘们儿怎么处置?瞧着碍手碍脚的,忒麻烦。”
那个被称为“军师”的汉子,看起来约莫西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细长的三角眼不停地闪烁着阴鸷而狡黠的光芒,一看就是个心思歹毒、诡计多端的角色。
他慢悠悠地踱到秦沐晴的面前,那双小眼睛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目光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一般,黏腻而冰冷,让她感到一阵阵生理上的不适。
秦沐晴强忍着心中的恶寒,努力迫使自己迎上他那令人不快的视线。
“啧啧。”
毒蛇军师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怪笑,声音沙哑而刺耳。
“细皮嫩肉的,模样儿倒也还算过得去。”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捏着自己下巴上那撮稀疏的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
“大当家的,依我看,这娘们儿留着也是浪费咱们船上的口粮。不如等咱们这次干完了这票大的,顺道把她卖到樱花国的妓馆去,应该还能换几个小钱,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樱花国的妓馆?!
这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秦沐晴的心脏,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哭闹求饶是最愚蠢、也是最没有用的做法。
那只会暴露自己的软弱与无助,反而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她必须想办法,展现出自己的用处,才能为自己博得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船只在海盗们粗野的吆喝声与缆绳解开的吱呀声中,缓缓地驶离了海岸。
这艘简陋的木船,在起伏不定的海浪中剧烈地晃动着。
秦沐晴本就因为穿越加饥饿而身体虚弱,加上从未经历过如此剧烈的颠簸,胃里顿时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她再也控制不住,扶着粗糙的船舷,弯下腰去,吐得昏天黑地,连苦涩的黄疸水都快要呕出来了。
前世乘坐豪华游轮时那种优雅惬意、品尝香槟美酒的画面,此刻看来,竟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幻泡影,显得那么不真实。
王大锤嫌恶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粗声粗气地对着她吼道,声音里充满了不耐与杀气。
“废物!”
“再吐,老子现在就把你扔下海去喂鱼!”
这冰冷而残酷的话语,像一盆夹着冰碴的凉水,狠狠地浇在了秦沐晴那几近崩溃的神经上。
她知道,王大锤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根本不会对一个在他们看来毫无用处的女人有任何怜悯之心。
秦沐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硬生生地将那股再次涌到喉咙口的酸水又咽了回去。
她缓缓抬起头,苍白如纸的脸上还沾着些许呕吐物的狼藉,显得狼狈不堪。
她的脑子,在剧烈的头痛和翻腾的恶心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运转着,拼命地从记忆的角落里搜寻着任何可能的一线生机。
她不能死。
她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