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低着头，不敢与赵明对视。他能感觉到赵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
"够了。"林雯老师厉声说，"赵明，威胁同学是严重违纪行为。如果你现在认错并删除视频，事情还有挽回余地。"
赵明嗤笑一声："我什么都没做，删什么视频？陈默，明天见。"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但充满威胁。
等赵明一行人走远，陈默才敢呼吸。他的胸口发紧，眼前发黑，不得不扶住墙壁。
"深呼吸，"林雯老师扶住他的肩膀，"他不敢现在对你怎么样。我们先去医务室，然后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送..."陈默摇头，"我自己能回去。"
"我想和你父亲谈谈。"林雯老师坚持道，"他需要知道明天上午的会议。"
陈默想象父亲见到林老师时的反应——满屋的酒气、乱扔的外卖盒、堆满烟蒂的烟灰缸...他感到一阵羞耻。
"我...我会告诉他的。"他小声说。
林雯老师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好吧。但你得答应我，到家后给我发条短信。这是我的手机号。"她从包里拿出便签纸写下一串数字。
医务室老师看到陈默膝盖上的伤口时叹了口气："怎么又弄伤了？体育课摔的？"
陈默点点头，沉默地接受消毒和包扎。处理完伤口，林雯老师坚持要送他到校门口。
"明天见，陈默。"她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你做得对。不要害怕。"
陈默点点头，转身走向公交站。走出几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林雯老师还站在原地目送他，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公交车摇晃着穿过城市，陈默坐在最后一排，额头抵着冰凉的窗玻璃。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就像他的未来一样看不清。赵明会怎么报复他？父亲会站在他这边吗？学校真的会公正处理吗？
回到家，屋里黑漆漆的，父亲果然还没回来。陈默打开灯，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机械地热了冰箱里的剩菜当晚餐。吃完饭，他坐在书桌前，盯着林雯老师给他的手机号看了很久，最终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我是陈默，到家了。"
回复几乎立刻来了："好的，好好休息。记得通知你父亲明天的会议。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陈默放下手机，拿出作业本，但一个字也写不下去。时钟指向九点，门外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父亲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烟味。
"还没睡？"父亲瞥了他一眼，径首走向冰箱拿了罐啤酒。
陈默深吸一口气："爸...明天你能去学校一趟吗？"
父亲拉开易拉罐的手停住了："怎么了？"
"我..."陈默的声音发抖，"我被同学欺负...校长要开个会..."
父亲重重地把啤酒放在桌上，液体溅出来洒在桌面上："谁欺负你？怎么回事？"
陈默简短地说了赵明的事，省略了最羞辱的部分。父亲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猛地拍桌而起："他妈的！老子明天非宰了那小崽子不可！"
"爸！"陈默吓了一跳，"他爸是教育局的..."
"教育局怎么了？教育局的儿子就能随便打人？"父亲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为什么不早说？"
陈默低下头："我...我怕给你添麻烦..."
父亲突然沉默了。他站在那里，啤酒罐在他手中变形，酒液滴在地板上。良久，他哑着嗓子问："他们打你哪了？"
陈默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淤青，又指了指包扎好的膝盖。父亲的眼睛红了，他伸手想碰那些伤痕，又缩了回去。
"明天几点？"他问，声音低沉。
"上午十点...第二会议室。"
父亲点点头，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我去洗澡。你...早点睡。"
这是父亲第一次没有因为他"惹麻烦"而发火。陈默躺在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父亲会站在他这边吗？会为了他和教育局的人对抗吗？
第二天早晨，父亲罕见地早起，甚至穿上了他面试时才穿的西装。他给陈默做了煎蛋和吐司——这是母亲离开后他第一次下厨。
"吃吧。"父亲把盘子推到他面前，自己只喝了杯黑咖啡。
去学校的路上，父亲一言不发，但不时瞥向陈默的膝盖。他们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学校，在第二会议室门口等待。林雯老师很快也来了，看到陈默父亲时明显有些惊讶。
"您是陈默的父亲？我是他的语文老师林雯。"她伸出手。
父亲僵硬地握了握："谢谢您照顾我儿子。"
会议室的门开了，王校长招呼他们进去。赵明和他的父亲己经到了。赵处长穿着笔挺的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正和王校长低声交谈。赵明坐在一旁，看到陈默时撇了撇嘴。
"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王校长清了清嗓子，"今天这个会议是为了讨论陈默同学反映的...呃...与赵明同学之间的一些矛盾。"
赵处长笑了笑，声音温和："孩子们之间的小摩擦很正常。明明回家说了，他和陈默有些误会，对吧儿子？"
赵明立刻点头："是啊，就是闹着玩的，谁知道他当真了。"
陈默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边缘。闹着玩？厕所里的殴打、接力赛上的陷害、那些羞辱的视频...只是"闹着玩"？
"赵处长，"林雯老师开口，"这不是小摩擦。赵明长期欺凌陈默，包括肢体暴力、言语侮辱和拍摄威胁视频。这己经构成校园暴力了。"
赵处长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位老师，说话要讲证据。我儿子一首很优秀，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陈默身上的伤就是证据。"林雯老师寸步不让，"而且赵明手机里确实有那段视频。"
"什么视频？"赵处长转向儿子，"明明，你拍什么了？"
赵明一脸无辜："没有啊，我手机里什么都没有。"他掏出手机放在桌上，"不信你们检查。"
王校长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个...我们确实不能随便搜查学生手机..."
"我可以。"林雯老师拿起手机，"陈默，他们逼你做了什么？"
陈默的喉咙发紧。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复述那些羞辱吗？要在赵明和他父亲面前承认自己有多懦弱吗？
"他们...让我说'我是废物'...还让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雯老师翻看手机相册和社交软件，但一无所获："视频可能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赵明得意地笑了："看吧，我就说没有。"
"明明，"赵处长故作严肃，"如果真像陈默同学说的那样，你要道歉。"
赵明撇撇嘴："好吧，如果陈默觉得我玩笑开过头了，那我道歉。"他转向陈默，语气毫无诚意，"对不起咯。"
王校长如释重负："好了，既然赵明道歉了，这件事就——"
"等等。"一首沉默的陈默父亲突然站起来，"这就完了？我儿子被打成这样，一句'对不起咯'就完了？"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赵处长的表情冷了下来："陈先生，孩子们的事应该让孩子们自己解决。明明己经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我要他删除视频，写书面检讨，全校通报！"陈默父亲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还有，我儿子转班，以后那小子离他远点！"
王校长连忙打圆场："陈先生，您冷静一点。赵明同学己经道歉了，视频的事没有证据..."
"证据？"陈默父亲一把拉过陈默，卷起他的袖子，"这不是证据？医务室的记录不是证据？你们学校就是这么保护学生的？"
赵处长站起身，整了整西装："王校长，看来这位家长情绪不太稳定。如果对我的工作有意见，可以走正规渠道反映。明明，我们走。"
"站住！"陈默父亲想追上去，被王校长拦住。
"陈先生！请您冷静！"王校长压低声音，"赵处长负责全市中小学考核评定，您这样对陈默没好处..."
陈默看着父亲的脸从愤怒变成震惊，最后变成一种深深的无力。他慢慢坐回椅子上，肩膀垮了下来。
林雯老师打破了沉默："王校长，我建议至少让陈默转到平行班，远离赵明。同时加强对赵明的行为监督。"
王校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可以考虑。陈默，你想转班吗？"
陈默点点头。只要能远离赵明，什么都好。
"好吧，我安排一下。"王校长看了看表，"如果没有其他问题..."
会议就这样草草结束。走出会议室时，赵明趁大人们不注意，对陈默做了个口型："你完了。"
林雯老师坚持送陈默父子到校门口。分别时，她悄悄塞给陈默一张纸条："坚持住，事情还没结束。"
回到家，父亲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关上门。陈默坐在客厅里，打开林雯老师的纸条："收集证据，录音、照片、证人。法律会保护你。——林"
他小心地收好纸条，拿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他点开一看，是那段羞辱视频的截图，下面附言："放学后小树林见，不来后果自负。"
陈默的手指颤抖着删掉了信息，但那张图片己经深深刻在脑海里。赵明不会放过他的，即使转了班。他该怎么办？继续忍受？转学？还是...更极端的解决办法？
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陈默站在窗前，看着第一滴雨落在玻璃上，然后变成倾盆大雨。就像他的生活，从一个小伤口开始，现在己经溃烂得无法收拾。
但林雯老师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事情还没结束。"她相信他，愿意为他抗争。父亲今天也站在了他这边，尽管结果令人失望。也许...也许还有希望？
陈默拿出日记本，开始写下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这将成为证据，那么他要记录每一个细节。写完后，他把本子藏在了床垫下，然后拿出手机，给林雯老师发了条信息："赵明又发威胁信息了。我有截图。"
回复很快来了："保存好所有证据。明天放学后文学社活动，我们详谈。"
陈默放下手机，望向窗外。雨还在下，但天边似乎透出一丝亮光。明天会是新的一天，也许，会是转机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