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县位于范阳卢氏、博陵崔氏势力交汇地,历来都是卢、崔二族争夺的战略要地,但是两族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夺不下此地;故而北平县成了两族势力平衡之要地。两族为了争取北平县民心,却又不能直接开战,于是都在苦心经营着。如此久而久之,反而让北平县变成一座人口众多、商业繁华、人文荟萃的富庶上县。
但是近年来连续不断的战乱,使北平县由富庶大县沦为一座惨遭反复蹂躏的人口锐减、商业凋敝的绝望之地。而当地官员和豪族为了自保,不得不虚与委蛇、不得不支持乱军钱粮,最终间接的变成乱军帮凶。
朝野上下其实都知道个中道理,然而此时的魏朝四面漏风,各大派系为了保存自家实力,根本就不愿将自家势力折在战乱之中,所以他们都是冷眼旁观,任由叛军荼毒地方。
当卫铉率军抵达唐城之时,王延年便把这支孤军视为盘中餐了,尤其是上党军精良的武器装备,更是让王延年馋得眼睛都红了。
夜幕中,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从东北朝着唐城方向疾速赶来,另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则从东面包抄而来,截断了上党军向东撤退的方向。
为首的大将正是杜洛周麾下的幽州刺史王延年,王延年年约四旬,他虽然是文人出身,但却是一个身材魁梧、武艺高强、骁勇善战的人物。
王延年立马在一座低缓的小丘上,目光死死的凝视南方夜空,忽然之间,他回头问身后战将房豹问道:“房将军,可有敌军最新消息?”
房豹出自清河房氏,对这一带比较熟悉,闻言道:“禀刺史,末将已派斥候打探清楚:‘卫铉此刻在唐城养精蓄锐,’暂无出兵的消息传来。”
王延年与太原王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听闻卫铉取得了一次次惊人战绩;此时听了这个消息,他不禁皱紧眉头,喃喃低语道:“卫铉历来崇尚进攻,麾下又是精锐之师,他此前取得无数辉煌战绩,此刻竟然如此安分,着实让人不可思议。”
房豹听了此话,又想到上党军东出以来的一系列战绩,迟疑着说道:“刺史,上党军虽勇,然而他们出征至今,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血战,已成疲劳之师。”
说着,询问着问道:“刺史,卫铉会不会采取了收缩兵力、弃攻为守的战术?”
王延年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有这可能。”
“那我军应当如何?”房豹立刻问道。
王延年沉吟半晌,沉声道:“上党军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时刻,只要我们将上党军一举击溃,河北战局将会豁然开朗。”
房豹默然不语,他觉得王延年过于乐观了。因为他知道卫铉的赫赫凶威是杀出来的,而不是倚仗尔朱荣的名望吓人,若是轻率作战,只怕步宇文洛生等人后尘。然而他也不能打击大家士气。
王延年久久没有听到答复,可他已经猜出对方的顾虑,更重要的是从他率领主力离开北平城那一刻起,便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微笑着说道:“房将军,只要我们打败上党军,一切都好说。除此以外,我们没有更好选择了。令大军继续南下。”
言罢,他不再理睬房豹,率先纵马南行。
房豹见状,令大军开拔。
一刻左右,两万五千大军将士手持火把,浩浩荡荡向南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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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斥候军时刻关注王延年军动向,卫铉早在昨晚就得知敌军动向。
当然了,敌军肯定也是察觉到了上党军。因为敌我双方的人数众多,且又都处在旷野之内,所以双方做不到无声无息。
卫铉看完最新的军情,向身边众将说道:“敌军即将抵达,所有人都给老子听着。”
卫铉的语气变得十分粗鲁,但是这种话很对将士们的口味,诸将都将目光看向卫铉,默默等待主将的作战命令。
“诸军不许贪功冒进,就算敌军丢盔弃甲站在你们面前等死,也不准擅自出击,一切以我指令为准,违令者斩!”
“末将遵命!”窦泰、达奚武、韩轨、蔡俊、寇洛、若干惠、厍狄干、石忠、徐义、王思政、斛律光、韦孝宽、独孤信、李穆、李远、辛威等将轰然应命。
卫铉又对诸将说道:“这是关键一战,只许胜不许败,尔等无论如何都要将叛军歼灭。”
王延年是杜洛周部将,负责主持南方战役,再加上他又是围攻北平城的主将;所以上党军只要将其率领的主力击溃或者歼灭,今后无论是东进与李轨军会师、还是北上与任城王元彝会师,结果都将轻松自在、游刃有余。所以此役看似远比往常轻松,但却关系着上党军既定的战略。
此理,诸将心中十分明白;于是纷纷抱拳道:“遵命。”
卫铉目光看向上党骁果军长史段荣,缓缓地说道:“段长史,此役由你来指挥,全军上下由你一言而决。”
对于此役,卫铉并不打算亲自指挥,而是早在昨天便将指挥权全部交给了上党军长史段荣;就算是他和麾下亲军神武军也要听从段荣指挥。因为他明白一支军队需要全面发展、需要众多将帅支撑,如果只靠他一人,上党军毫无未来可言。
一旦有作战机会,他都愿意将权力下放,使麾下拥有将帅之姿的将领得以成长;目前的段荣便是他要培养的第一人。
之后,卫铉一定会把效忠于他的将领一一培养起来,好使大家变成独当一面的大将,而不是让这些史上名将沦为自己的应声虫。
按照段荣晩的部署,此次战役将以精悍的果毅军从正面硬撼敌军,余者三军作为左右两翼和后军。
这不仅符合上党军的作战风格,还兼顾了大局。
段荣明白主公对自己抱以殷切厚望,否则也不会将此役交给自己指挥了。他此刻除了“士为知己者死”、死也要打赢敌军的念头之外,再无其他想法。
目视诸将,段荣以不容置疑的决然口气对众将说道:“承蒙主公厚爱,此役由我来决定,希望大家同心协力,歼灭来犯之敌。若败,责任由我段荣一人承担。”
话音落下,段荣向卫铉拱手一礼,转而一挥马槊,大声道:“出发。”
上党四军的将领打马回到自己的职责之处,命令大军进发。
“呜、呜呜、呜呜呜……”霎时,号角大作。
各军队列出发,战马如洪流、刀枪如铁林。晨曦照将士们的铠甲上、武器上,映出出森森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