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梦没做声，俯下身似乎弯腰和轮椅上的人说了句什么，随着又直起身来。
借着起身的空隙，她眼角余光极快的瞥了眼门口，过来查看有无异常的人已经不在了。
“好了，走了，一时半会不会再过来了。”沈清梦话一出口，唐淼松了口气。
沈乐山从轮椅上站起来，看了一眼沈清梦后，走到了床幔边上，将帘子打开了一些。
顾嘉懿奶奶已经醒了，沈乐山哽咽着喊了声，“奶奶。”
病床上的老人勉强露出一个笑来，看向沈乐山的眼神中，满是疼爱。
沈乐山泪水滴落下来，靠近床边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跪了下去。
唐淼睁大了眼，沈清梦也有点意外。
沈乐山已经握住了病床上那只枯瘦的手，“奶奶，我知道您放不下嘉懿，以后我会陪着他的，一辈子都陪着。”
老人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对着沈乐山笑着勉力点了点头，眼角有泪滑落下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感谢。
沈乐山大恸，额头贴在老人的手背上，肩膀不停的耸动着。
老人一点点的抽出手，艰难的抬高，轻柔抚着沈乐山的头。
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真正的祖孙。
唐淼眼眶涩涩的，手指戳了戳沈清梦的腰，“看上去真让人难受。”
沈清梦没做声，目光落在躺在那里不能动的老人身上。
一双苍老浑浊的眸子里，光彩早已散去，依稀残留着几分活泛。
那是老人在不舍，在放不下。
病痛已经折磨的她无比痛苦了，但还是努力的多喘气，努力的想要多在人世间多存留一息。
因为她牵挂的孙子还太小，还无法承担起未知的人生。
在几许强撑着的生命之火背后，是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沈清梦心蓦地一痛，她往前走了两步，手按在沈乐山肩上，语气郑重，“奶奶，我是乐山的姐姐。以后乐山就是嘉懿的亲人，我也会帮着乐山照顾嘉懿的，您放心吧。”
沈乐山哭着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抬起头回身看她。
一眼就看到了她眸底的深沉痛意和哀伤。
她为什么会……
沈乐山很不解，他很想知道她此举的用意，却也知道这里并不是问话的好机会。
他抹了一把脸，看到了顾嘉懿已经回来了。
“嘉懿过来。”他招呼顾嘉懿过来。
顾嘉懿看了眼沈清梦放在沈乐山肩膀上的手，顿了下才走了过来。
等顾嘉懿放下尿盆后，沈乐山径直拉住顾嘉懿一只手，“嘉懿，叫姐姐。”
沈清梦：“……”
她心里大骂沈乐山蹬鼻子上脸，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先天属黄瓜，欠拍，后天属核桃，欠锤。
顾嘉懿目露几分疑惑，显然被沈乐山的操作搞蒙了。
沈乐山捏了捏他的手，“叫啊。”
“姐姐。”顾嘉懿压下心里的问号，听话的喊了一声。
沈乐山又一手握住顾奶奶的手，一手也不放开顾嘉懿，“奶奶，以后我和嘉懿就是最亲的人，我的姐姐就是他的姐姐。”
“我当着天，当着您，当着我姐发誓，只要我沈乐山还活着一秒，就会护着嘉懿一秒。但凡我能吃上一口饭，就绝不会饿到嘉懿！”
“如果我违背了诺言，我愿意一生永坠黑暗，人人共弃，失去我所重视和希望得到的所有！”
说完，他又看了眼沈清梦，“此诺成誓，天地可鉴，我姐为证！”
“……”
沈清梦只想一个大眼炮糊沈乐山个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你他娘的给我莫名其妙的半强迫的塞了个弟弟也就算了。
看在顾嘉懿绝美容颜的份上，她也就凑合不反对了。
可你丫中二病犯了，为什么还要扯着我？你发不发誓，应不应誓言，关我什么事？
我和你不熟，凭什么要当你的工具人？
沈清梦心情很不爽，眼中也带了几分杀气出来。
顾嘉懿感觉到了不太对劲，询问的视线落在了脸色没有任何不安的沈乐山脸上。
正当气氛略微有点凝滞时，病床上的顾奶奶费力的吐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好……”
“奶奶。”顾嘉懿再也没空去想这莫名其妙的事情，赶忙凑到了床前，“奶奶，您说话费劲就别说话了。”
顾奶奶眼珠随着顾嘉懿的动作而转，努力对他撑起笑来。
“奶奶，您渴不渴？”顾嘉懿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吸管水杯。
顾奶奶眨了两下眼，顾嘉懿就又把水杯放回了柜子上，“那您要喝时，我再喂您。”
沈清梦不忍在看病床上老人挣扎着的样子，拿回自己的手就准备走。
“谢……谢……”她刚要转身，顾奶奶就又深吸着气提起来，对沈清梦道了一声谢。
顾嘉懿眼眶立马又红了，“奶奶，让您别说话了。”
沈乐山也紧握着顾奶奶的手，“奶奶，嘉懿说的对，您好好躺着，不用说话我们也能看得懂您的意思。”
顾奶奶对着他们两个连眨了几下眼，沈乐山点点头，对着沈清梦道：“姐，奶奶说，以后要给你添麻烦了。”
沈清梦被沈乐山一声‘姐’喊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喂，谁是你姐，别没事乱认姐好么！
她也不想搭理沈乐山，她刚才能发发善心，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想难得的好心，一直被沈乐山逮住反复来回用。
可看着病床上那张苍白苍老的容颜，她心底叹息一声，都转了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
柔声对着病床上的老太太道：“奶奶，不麻烦的。乐山常在我面前提起嘉懿，我知道他是好孩子。”
“您应该也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家境还是可以的。想要照顾嘉懿的话，不会太吃力的。只要以后嘉懿好好生活，我保证他一定会有个光明的未来。”
话说着，脑海中已经滑过唐淼提供的关于顾嘉懿的资料。
孩子在学校的成绩还不错，毕业了后来他们公司给个职位，慢慢也能培养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事。
她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顾奶奶又眨了眨眼，沈乐山接着翻译，“奶奶说，这辈子没法感谢你，下辈子报答你。”
沈清梦心里摇着头，面上却一片和婉，“您别这么说，只要嘉懿好好生活，未来能和乐山互为倚靠，就是对我的最好报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