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的身形在不断发生变化,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地呜咽声,直至身形变化到一个八九岁的半大少年。
宋酒酒有心想安慰这刚刚化形的小猫灵,却不知说些什么。
满院子的猫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年的难过,不停地在少年身上蹭来蹭去,试图安抚他。
“乖,我没事。”
少年随手摸摸橘猫的头,侧目抬头与宋酒酒对视。
“盛远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蠢蛋。”
无声地对峙之后,少年在宋酒酒探究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这阵子王家请来的修士为了钱财想让盛远安灰飞烟灭,而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一上来就想着打散盛远安魂魄的修士。
自已真的可以相信她吗?
“你是想抓宛城阴魂作祟的真凶吧?我就是,你也看到了以盛远安魂魄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大范围滋扰这些凡人。”
面对着只到自已腰间的少年,宋酒酒实在很难信服。但他也确实没说错,盛远安强行滞留阳世,魂魄虚弱得厉害,断然没有作乱的可能。
“你别不信,我们灵猫一族,幼年多夭折,但血脉强大,其中血脉至纯者可返祖至传说中的九命灵猫。我与他的相识,本是一场意外……”少年嘴唇一张一合将与书生阴魂相识的过往娓娓道来。
它本是山中潜心修炼的一只小灵猫,刚开了灵智却还未化形。
那天恰巧是满月,它正在吸收月华,一群凡人闯进了它修炼的深山。
他们是来寻找灵草的。
彼时正是它化形的关键期,身旁正好有一株灵草供它补充体力。
“住口!”
白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不留神直接将衔在口中的灵草吞了下去。
“乖乖将灵草吐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们将你开膛破肚。抓住它!”
白猫不明白,灵草本就是天地间的无主之物,为何人类碰得,自已碰不得,不都是天地间的生灵吗?
以它的速度普通凡人原本是追不上它的,也许是人类为了延年益寿下了血本,他们的队伍里恰巧有两个筑基巅峰的修士和好几个筑基八九重的修士。
修士们很快将它团团围住,那时的它也就比普通的猫视野清楚一些,速度敏捷一些,它只能无助的后退。
各种符纸向着它的方向扔了过来,等它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修士们的阵法困住了。
为首的男修使剑剖开了它的腹部,尚未来得及炼化的灵草被人取走,而它则因为那群人仅剩的恻隐之心被便宜卖给了猫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猫咪们陆陆续续被他们的买家带走,唯独它仍然待在笼子里。雪白的毛发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腹部的伤口早已结痂变得丑陋不堪,它以为这就是它的一辈子了。
直到一个人的驻足。
“就这只吧。”
“哟,盛先生也买猫啊?”
青年弯了弯唇,微微点头。
见青年表情认真不似作假,猫贩子忍不住提醒。
“这……要不然你换一只,这只脾气差,精神不太好。”
“不用了,就它了。”
见青年执意如此,猫贩子也不再多劝。
它被猫贩子从笼子里提溜到青年跟前,愚蠢的人类,它在心里这样想。
青年笑眯眯地同它打着招呼,它只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没管他了。
见此,青年也不气恼,好脾气地从猫贩子手里接过它,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的替它顺毛。
那天开始,它有家了。
“回来了小盛?你怀里这是抱了只猫吗?”邻街的陈姨停下手里的活计和青年唠嗑。
“是的,陈姨。”
“这是早上刚摘的新鲜蔬菜,你拿一些。”
“不用了陈姨……”青年将妇人递过来的蔬菜推了回去。
“你这孩子,跟你陈姨还客气什么。听话,叫你拿着就拿着!”
再三推脱不掉,青年只好接过妇人递过来的菜蔬,轻声道谢。
青年父母早逝,是吃东街的百家饭长大的。见其可怜,东街的街坊邻居皆是能帮则帮,好在青年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已经学识过人。
他从未忘记过东街街坊对他的帮衬,因此在有一定能力后,自发在东街办起了私学。
凡是没有钱交学费的学子,皆可以入读他的私学,而他也被宛城的城众尊称一句盛夫子。
青年到私学讲学时白猫就在一旁打盹,偶尔睡醒了舔舔毛,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白猫原本以为这个书呆子养猫不过是一时兴起,之所以没选那些品相优越的猫转而选择自已只是因为余钱不足罢了,没成想这人就是天生的一片软心肠。
相似的场景出现在白猫的视野里,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从青年的袖口处探出脑袋张望。
“喵呜~”
白猫也分不清这是青年这几次捡猫回来了。
它无奈地回头望了望满院的猫,不再理会青年逗弄这些凡猫时发出的喵喵声,利索地爬上院里的桂花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自顾自地打起盹来。
青年也知道白猫是这小院里最聪明的猫,同时也是脾气最差的一只猫。
它从不主动亲近他。
青年有心想看看它腹部的伤口愈合情况,却因为它不肯将自已的伤处示人,只得作罢。
有时它心情好了便会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青年旁边坐下看他研读文章,看他逗弄群猫。
“小盛啊,你总养着这么多猫也不是办法啊,实在不行,送人吧。”
私学是青年自费办理,来求学的学子他从不要求他们缴纳学费,全家生计全靠他出售字画的微薄收入来维持,收养了这么多被弃养的猫,他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倘若让他再将这些猫送人收养,他却是做不出的。
这院子的每一只猫他都能叫的出名字,他们早已不仅仅只是猫,而是他的伙伴、家人。
赶巧,他听说西街的王家正在给他们家公子招募教学先生。
王家是宛城首富,给他们家公子当教学先生会收获一笔不错的工钱。
有了这笔工钱他和猫咪们就能改善生活,他的私学也能办得久些。
次日一早,青年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已最好的一件长衫,梳洗打扮一番才毛遂自荐上门。
王家的给教学先生的月例竟给到了二十两,有不少人前来竞争。
这些人比试了好些时候才陆续退去。
“盛远安是哪位啊?”
“正是在下。”
那管事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将人带进府内。
穿过曲折的长廊,盛远安终于见到了王老爷和王夫人,身旁坐着的赫然就是王家公子王琦。
“我听说盛夫子不仅有慈悲心肠,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好,我儿年纪尚小,正缺一位合适的教学先生,夫子意下如何?”
率先开口的是王夫人。
盛远安脸色一喜,正要答应,却又见一旁的王老爷面色不虞地开口。
“可我怎么听说,盛夫子还在办私学,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不过……”
“既然如此,就关了吧。我们下重金自然是希望夫子能够专心给我儿教学,左右不过是些平民,就算读了未必有什么出息。”还不等盛远安将其中原由解释清楚,王老爷便打断了盛远安的话。
“这……”这下盛远安心里犯起了难,一番犹豫之下,盛远安选择了继续办私学。
闻言,堂内三人脸色多有不快,王琦更是气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指着盛远安鼻子骂,后来实在气不过又让管家将其轰了出去。
教学先生没做成,盛远安又回到东街做起了他的夫子。
日子虽难倒也过得去,除了王家记恨盛远安推拒做王琦的教学夫子一事,时常来找盛远安的茬。
这天,盛远安刚下学回来,还未靠近小院就听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
他将弟子们的课业揣进袖子里,飞快地打开院门。
“啊!不过是一群长了毛的畜牲竟敢咬本公子,本公子要把你们全都剥皮抽筋了。”
入目之处,一片狼藉。
院里的绿植全都东倒西歪,王琦正捂着手痛得嗷嗷叫,他正指使他的手下抓猫呢。
猫咪们被吓得四下逃窜,唯有一只白猫身姿矫捷地满院奔逃,甚至还能在王琦反应不过来时给他脸上来上一道又一道。
“蠢货,连只猫都抓不住,本公子养你们有何用?”
它一脚踹在王琦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红痕,王琦气得把手里的纸张向后一扔,全神贯注的捉起猫来。
恰巧有一张飘到了刚开门的盛远安脚下,他顺手捡起一看,这不是他从前写的文章吗?
王家公子偷这个做什么?
“盛远安!”
一声怒吼之下,盛远安总算抬头看向了脸上挂彩的王琦。
王琦正愁没法找他的茬,他却自已送上门来了。
“说说吧,你家的猫将本公子挠成这副样子要如何赔偿?”
“正好,在下也想问问王公子深夜拜访,鬼鬼祟祟,试图将旧时写的文章带走,是何居心?”
“谁稀罕你这破文章!给本公子砸,出了事本公子担着。还有那些猫,全部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