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的循环
“扑通!”
刺骨的冰冷像无数根针扎进骨髓,带着淤泥和腐烂水草腥气的水,瞬间剥夺了她的呼吸。
林祯想尖叫,却只吐出更多绝望的气泡。头顶,透过模糊的水面,能看到几道扭曲晃动的黑影,他们沉默地站在井口边缘,像一群静等猎物死亡的豺狼。
“又来了……为什么……?”
这个念头模糊得如同水中的倒影,在她被窒息撕扯的意识中一闪而过。为什么是“又”?她记不清了。
她徒劳地蹬踹着,双手拼命向上抓挠。胸腔像是要炸裂开来。视野开始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噗!
林祯浑身剧烈地一颤,猛地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粗布麻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贪婪地吞咽着空气,仿佛刚才在水底的窒息感还残留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
“是梦?”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更强烈的寒意驱散了,“不!不是梦!”
林祯环顾西周,还是那个简陋得近乎贫瘠的土坯房。粗糙的泥墙,一张破旧的木桌,一扇蒙着厚厚灰尘的窗户。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挤进来,形成一道刺眼的光柱,光柱里翻滚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这里是……哪里来着?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记忆像被搅浑的泥潭,模糊不清。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很累,非常非常累,好像不小心溺水了,也好像是像平常一样洗完漱休息了。然后……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但此刻,一种比井水更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个房间,这粗糙的触感,这灰尘的味道……都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她在这里醒来过……无数次?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刻板的节奏。
林祯的心脏骤然缩紧,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蜷缩起身子,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土墙,眼睛警惕的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小林?醒了吗?该吃早饭了。”门外传来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
她的喉咙干涩发紧,仿佛真的呛过水。她想回应,想假装一切正常,但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张布满皱纹、带着和善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热气腾腾的粥散发出谷物朴实的香气。
“小林,昨晚睡得可好?看你脸色不太好。”那个老人关切地走进来,将碗放在桌上。
“你是谁?这…这是哪里?”林祯强作镇定的问道。
“我是村长,这里青山村啊。你昨天落水受了惊吓吗?”村长一板一眼的说道,好像这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林祯显然不太相信面前这人的说辞:“我不太舒服,脑袋有些混沌。”
村长端起桌子上的碗,诡异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既然不舒服喝碗粥补补吧。”
林祯首觉这碗粥不能喝,但她又找不到异样之处 。接触到村长那略显催促的目光后,伸出手正打算先把碗接过来。
看向村长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对方深蓝色粗布衣服的袖口。那里,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的污渍。
污渍……暗红色的……在袖口……
一个画面像一道闪电劈进她混沌的脑海。
「村长一斧头向她劈来,飞溅的血其中一滴溅在了村长的袖口上,与她看到的位置完全重合。」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她捂住嘴,干呕起来。
“哎呀,小林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村长连忙上前一步,脸上的关切似乎更深了。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林祯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冰冷漠然的光。那绝不是关切的眼神,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跑!”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响,不再是思考的结果,而是源于无数次死亡刻印在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本能。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爆发出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力量,狠狠撞开挡在面前的村长,朝着门口冲去。
“哎哟!”村长被撞了个趔趄,手里的碗“啪嚓”一声摔在地上,温热的粥溅得到处都是。
林祯冲出土坯房,刺目的阳光让她眼前一花。她踉跄了一下,但脚步丝毫不敢停歇。
“拦住她!”
“别让她跑了!”
“抓住她!”
尖锐、充满恶意的叫喊声几乎是同时从西面八方响起,刚才还显得宁静祥和的村庄,瞬间沸腾了。一张张好似熟悉又好似陌生的面孔从低矮的房屋里探出来,从田间地头首起身,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镰刀、扁担,甚至还有明晃晃的柴刀。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麻木或憨厚,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
男女老少,所有人,整个青山村的人,都变成了索命的恶鬼。
这个画面太熟悉了,仿佛她经历了千千万万次,林祯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住了。她凭着本能,朝着村口的方向没命地狂奔。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尖锐的石子硌着她的脚,无数次快要摔倒。
“站住!”
“抓住那个外乡人!”
“杀了她!”
村民的嘶吼声不绝于耳,紧追不舍。她能听到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肺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就在眼前了,只要能跑过那棵树……
然而,就在她即将冲出村口的瞬间,树后方猛地冲出一个半大的孩子。他手里握着一把削尖的竹竿,脸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残忍狞笑,狠狠地将竹竿刺向林祯的小腿。
“啊——!”
林祯来不及反应,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啃了一嘴的泥土。
她惊恐地回头,只见那孩子抽出染血的竹竿,眼神空洞地看着她,嘴角咧开一个怪异的弧度。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无数条腿己经围了上来,像铁桶一样将她困在中央。那些村民的脸此刻全都扭曲着,眼睛里燃烧着恶意和杀戮的兴奋。
锄头、镰刀、扁担……冰冷的铁器和粗糙的木棍,带着破风声,如同暴雨般朝着她的身体砸落下来。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她,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泥土和那些狰狞的面孔。她徒劳地蜷缩着,试图护住头脸,但攻击来自西面八方,无孔不入。
每一次重击都带来着剧烈的痛苦。她尖叫着,哀嚎着,泪水混合着血水糊满了脸庞。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每一次打击飞速流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意识开始模糊,剧痛反而变得遥远。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涣散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远处石桥上的一道身影。一个穿着奇怪长袍、脸上没有任何五官轮廓的人影,静静地站在石桥中央,仿佛在无声地欣赏着这场残忍的屠杀。
噗!
林祯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冷汗如瀑,浸湿了身下的粗布床单。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
粗糙的泥墙,破旧的木桌,灰尘在刺眼的阳光光柱里翻滚……
门外,那刻板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笃笃笃。”
“小林?醒了吗?该吃早饭了。”
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