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四月,宋听荷对贺辞总是不冷不热,始终保持着距离。
在她的认知里,如果这时和贺辞走得太近,这段友情很快会被划上句号,体育课上发生的事,再一次印证了她的猜想。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二,一班和十班正好一起上体育课,各占据操场的一角。
宋听荷164cm的身高排在中游,正好能看见申璐的侧脸,她偏着头,望向十班的末尾,视线的尽头正是贺辞。
放在平时,贺辞哪会乖乖下楼列队。
因为有几个人迟到,体育老师有些生气,罚大家跑两圈后才能解散。
自从天气回暖,宋听荷就捡起了晨跑的好习惯,这两圈根本不算什么,但申璐却很抗拒,她很直白地对体育老师说她跑不了,却始终不说出理由。
一时间,气氛僵持起来,体育老师一声怒喝,强令她跟着队伍一起跑。
申璐紧咬着下唇,脸色有些白,选择服从,可才刚刚跑了一圈半,她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和沈思妙军训时的装晕不同,她径直往前栽倒,手都来不及撑地,脸砸向橡胶跑道。
后面的同学连忙绕开,很快也都停了下来。
“申璐晕倒了!”
体育老师还站在原地打电话,一时不知道什么情况,见大家都停下,大喊着不许停。
宋听荷刚想上前看看申璐的情况,不远处的十班队伍冲出一个人,神色紧张,弯腰将申璐一把抱起,然后往校医室狂奔。
临走时,他还看了宋听荷一眼,脸上显出些许挣扎。
是贺辞。
沈思妙拉住宋听荷的手,所有人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申璐纤细的手无力垂下,随着贺辞的步伐轻轻摇晃。
宋听荷犹豫了两秒,终究没有跟上去。
回过神来的体育老师吓得够呛,连忙跟在贺辞身后,不到一刻钟,一辆救护车呼啸着进入校园。
“这么严重吗?”沈思妙扒着操场的栏杆,望着那辆救护车。
宋听荷也没想到,手紧紧攥着冰凉的铁栏,也为申璐捏了一把汗。
沈思妙扭头问她:“申璐和贺辞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
宋听荷有些担心,拉住沈思妙的手,往救护车行驶的方向跑去,边跑边说:“去看看什么情况。”
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综合楼前,一群医护人员刚好抬着申璐从校医室走出来,担架上的申璐脸上惨白发青,不带一丝血色。
贺辞紧紧跟在她身边,匆忙中看了宋听荷一眼,就跟着上车了。
救护车再次呼啸而过,宋听荷默默为申璐祈祷。
虽然申璐那种趾高气扬的姿态令人生厌,但现在宋听荷无比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这祈祷是为申璐,也是为贺辞。
很长一段时间,申璐再没有出现过,贺辞期间来过学校一次,来找宋听荷。
他消瘦了些,眼下的阴影更重了,显出些疲惫。
“申璐怎么样了?”宋听荷问他,他只说了句“不算太好”,然后唇瓣翕动,欲言又止,似乎想解释些什么。
隔了许久,宋听荷才听见他说:“她现在很需要我。”
“我知道。”
她的神色淡然,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眼眸低垂,看向地上的一片纸屑。
贺辞怕她误会,又解释道:“她和我没——”
“你们两个的事,我并不想了解。我只是站在朋友或同学的角度,对申璐的身体状况表达关心,其他的不必和我说。”
宋听荷扬起笑容,可一想到躺在医院病情尚不明朗的申璐,那笑容又慢慢淡下去了,微叹了口气,抬手拍拍贺辞的肩,认真地说:“好好照顾人家。”
说完,就打算转身回教室。
“听荷,王老师找你。”
陆竞川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手里抱了一叠批改好的试卷。
宋听荷应好,往老师办公室跑去,她的头发长了些,柔顺的马尾在后背轻轻摆动。
贺辞回想着那声亲昵的“听荷”,心里很不舒服,可陆竞川早就回教室了,他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接通后传来申璐虚弱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
他抿抿嘴,调整好呼吸,才回道:“马上回来。”
五月,气温回升至24℃,到了六月初,气温更是飙升至36℃。
惨的是,教室的空调还坏了。
自习课上,宋听荷手心都冒着汗,连笔都握不紧,只能左手捏着纸巾,时不时就擦一擦汗,好在她胖的时候就很怕热,买了个巴掌大的小风扇,才比别人稍好一些。
做完一套题,她放下笔擦擦手心的汗,抬眼却看见陆竞川被汗浸湿的后背,突然记起初见时他后背星星点点的汗渍,他依旧穿着长袖衬衫,后颈的头发被汗水濡湿。
宋听荷把小风扇对准了他的后背。
一阵凉风袭来,虽然微弱,但吹散了他心中的燥热。
被汗浸透的衣料紧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没那么难受了,陆竞川的笔尖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运转。
好在中午之前,师傅们修好了空调,教室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
“你怎么把风扇对着班长吹啊?”许薇偶然瞥见,很大声地说了出来,宋听荷都被吓了一跳,怔愣片刻,才笑着说:“原来是放反了,我说怎么一点风都没了。”
陆竞川笔尖再次停下,嘴角漾开笑意。
空调已经运行一段时间了,教室温度适宜,他已经不需要那阵微风了。
许薇戳着宋听荷软乎的脸颊,笑嘻嘻地说:“你怎么这么迷糊。”
沈思妙跑过来把宋听荷抱住,警告她:“这是我老婆,你不许动手动脚。”
说完,三个人一起笑了。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喧闹,沈思妙推开窗户,往高三楼的方向看去,那边人头攒动,纷纷扬扬的纸片从各层落下,众人欢呼着,和艰苦难忘的高中生涯说再见。
“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宋听荷望着那一张张欢笑呐喊的脸,心中半是怅然半是感慨。
她前世没有经历过高考,从职中毕业后就被打包塞进工厂了,组长嫌她人木讷又难看,才干了半个月就被辞退了,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到,成了无业游民。
可现在不同了,她的未来有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