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心思深,脸皮薄,此刻本就身体不好,被鬼医这么一通训斥。
她更是慢慢地红了眼睛,隐忍着泪水。
“在师父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师父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收我为徒,师父现在又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一句话?如果师父真的拿我和师妹同样的对待,怎么会这样说我?师父……一直就觉得我不好,一开始收我,也只是……为了丞相府的面子。”
“师父你现在……怎么能这么偏心了呢?我也是你的徒儿,你什么都不知道,才回来就进宫来训斥我,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偏爱师妹呢?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蕙嫔瘦弱的身体自上而下的起伏,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头后,那张脸清冷如月,如今满是泪水,有一种令人心疼的柔软。
她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嘴唇也没有丝毫的血色,整个人都病弱得很,如同一阵柳絮,或许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顾棠一向就不爱哭。
她知道,有人很讨厌哭的女人。
经常哭,这眼泪就不值钱了。
隐忍倔强,才是最吸引人的。
顾棠此刻也是如此,从小生活在丞相府那样的地方,勾心斗角,她早就学会了隐藏,如何将自己最有攻势的一面露出来。
此时此刻,她也是这么做的。
可她不知道,鬼医最讨厌的就是她藏,虚伪。
那张面具下,永远都藏着算计,什么是对她有利的。
就连她的眼泪,说不定都是权衡利弊之后过的,一定要达到某种目的才能哭,这眼泪要掉得有价值。
这就是顾棠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利益为上。
以自我为中心。
她是这样的人,是从小生存的环境造就的,可鬼医对她失望的是,是顾棠心术不正。
裴宴之一直在找的人是洛央,顾棠可以用光明正大的算计来达到自己的目标,当皇后,当太后,扶持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都没有关系。
宫廷里,是免不了斗争的。
哪个后宫没有血雨腥风呢?没有尔虞我诈?
她认同手段。
但是不认同,顾棠这么利用洛央!
裴宴之想要报恩的人是洛央,一直在找的人也是洛央。
顾棠不仅顶替了洛央,还派人去刺杀洛央。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就是因为这个,对顾棠失望透顶的。
鬼医压下情绪,丝毫不买帐她的解释。
甚至,她也没有被顾棠反问住。
她犀利地道:“你不要在我面前哭,你掉的眼泪我都觉得是别有用心,你说我为什么偏心洛央,我不是偏心,我是见不得你欺负她。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想必不用我说吧?”
“如果你能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我,我还当你是我的徒儿,倘若……”
蕙嫔掩面而泣,泪水滚滚。
“师父。”
“你一回来就来质问我,你丝毫不关心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安危,你还说你不偏心师妹?你的心都偏到天边去了。我问心无愧,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师妹的事,师父……你若是这么想我,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无话可说。”
她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愈发的微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蕙嫔憋住了。
鬼医冷着脸,怒极反笑:“你是我徒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你问心无愧,你行得正,坐得端!”
“师父不是一直就是这样认为我的吗?总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所以不尽心教我医术,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感谢师父来为我保胎,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什么心虚的。也没有对不起洛央的!”
她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她的目光逐渐冷厉,清明。
仍旧是那位野心勃勃的蕙嫔,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自己去抢,哪怕是不择手段,阴谋诡计。
可是父亲说了,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可以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她为什么要在乎这个便宜师父的看法?
她不在乎。
她也不会告诉师父自己顶替的事情。
就算是师父查出来了,她也有理由不承认。
现在她只要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就有皇子傍身了。
就算裴宴之在这个时候知道了真相,那又能怎么样?
她已经拴住了皇上的心,她不怕!
裴宴之现在本就和她不是一条心,为了洛央违逆她的意思。
这样的一条狗,她不要也罢!
鬼医依旧在笑,眼神扫过她隆起的腹部。
她目光森冷。
“看来蕙嫔娘娘是不需要我这个大夫来为你保胎了。”
蕙嫔反唇相讥:“师父大可以拒绝,只要不怕触怒圣上。”
师父已经进宫了,她不怕和师父撕破脸皮。
就算撕破脸了,师父已经进来了,难道还要违抗圣上的意思?
既然来了这坑里,那就得维护她,小心翼翼的生下孩子。
如此才算是功臣身退。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鬼医冷笑了下,缓缓地道。
“你放心。”
“既然是恭王送我入宫的,即便是我对你很不满,我想教训你。但是我也会为你保胎,让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不会牵连到别人的。”
“不过……”
鬼医声音停顿了一下。
她眼神定在那硕大的肚子上,笑容有些意义不明,甚至还有几分嘲讽。
若是顾棠觉得平安生下孩子就是她的好日子了,那……只怕高兴得太早了一点。
蕙嫔淡淡的点头,“那就有老师父了。”
她一脸不想多说的模样。
鬼医也识趣,没有继续说下去。
师徒两人不欢而散。
弄夏生怕里面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娘娘。”
“鬼医说您暂时没事了,现在您感觉如何?”
弄夏神色很是慌乱,关切的看着蕙嫔。
蕙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到弄夏的声音。
她睁着冰冷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幔,眼神慢慢地变得沉冷,里面好似有寒冰冻结。
“娘娘?”
弄夏口干舌燥的。
蕙嫔目光宛如毒蛇一般阴鸷,“没事。”
“现在好一些了……你派人去好好照顾师父,不可怠慢了师父。”
“她可是我的师父。”
蕙嫔嗤笑了一下,那眼神很是锐利危险,和她虚弱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此刻,就如同是潜伏在暗夜里的猎杀者。
虽说柔弱,但是却也狠毒。
师父?
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还需要这个师父,她可不会对师父手下留情的。
为了洛央训斥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一视同仁。
真是笑话。
洛央什么都好,年纪小,又听话,能吃苦,就是一个蠢货。
洛央自己太蠢了,就算被她抢了救命之恩又怎么样?那不是洛央自己的原因吗?
她顾棠怎么会错?她错在哪里?她不过是想要借助身边所有一切有利的东西,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让所有人都跪在她的脚下。
那才是她想要的。
不管付出什么,牺牲什么,都是可以的。
“那就好……”弄夏猛地松了一口气,“您没事就好。”
“奴婢看鬼医的脸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
弄夏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关于娘娘的情况,可是鬼医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弄夏一想就觉得到怕。
蕙嫔难得放柔了眸子,安抚道:“没事。”
“我师父那个人啊,性格就是那样的。”
“不用在乎。”
“拨几个机灵的宫女去伺候,听到了吗?千万不要惹师父不快。”
弄夏点头如捣蒜。
鬼医可是娘娘的救星,肚子里的皇子可是他们丞相府的靠山。
现在一点纰漏都不能出。
弄夏身为宫女也是能够明白其中的关窍的。
鬼医在。
小皇子就是安全的。
相爷都找人看过了,娘娘肚子里的胎儿,一定是一个皇子。
这可是顾氏全族的荣耀,一定要平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