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一个秋意渐浓的清晨。
常郡山在朝静区的别墅上下三层,附带一个小别院。
别院被开拓出来种了些花草,从院外向里探去,俨然像座普通的农家小院,朴素低调。
常向恩随意披了件居家薄毛衣,踩着拖鞋,从楼上咚咚咚地跑下来。
保姆出厨房端茶出来,差点和她撞个满怀,轻呼一声:“小恩,慢点。”
常向恩看了眼她托盘上的两盏茶杯:“有客人吗?”
保姆冲迎客厅示意了眼:“是两位陌生的先生和小姐,来找常老师的。”
“陌生的先生和小姐?谁啊?”
保姆摇摇头:“我也不大认识,听那位先生自我介绍,好像是常老师的老乡,看起来是贵客。”
常向恩透过窗口向外瞄,看见院外的那辆黑色轿车。
她面露惊讶,劳斯莱斯的幻影?
华城不缺贵客。
作为老派的行政中心,生活在华城的贵客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与政治挂着钩,身份敏感,外出车辆基本是保守的国产轿车。
而开这种高端奢华的外国牌轿车,显然是另一波人。
常向恩暗清了清嗓子,挺胸抬头,跟着保姆朝迎客厅走去。
她故作路过,目光顺着窗外晨光,定格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个矜雅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看起来比她二哥年长几岁,五官儒俊,端坐沙发,见保姆躬身上茶,轻抬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声音沉静好听。
以往来家里找老爷子的不是他学生,就是学校的领导老师。
老爷子几个得意门生她都见过,面前这男人面庞陌生,她倒从来没有印象。
常向恩看了眼他的穿着,黑色的西装大衣,里面内搭了灰色稳重的衬衫。
穿搭的款式虽然低调,但面料剪裁看起来都价格不菲。
男人接过茶盏,抬眸看了她一眼,常向恩没来得及躲开,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她扬起下巴,视线再往里探,才发现靠窗户旁边站了个女孩。
她就是保姆嘴里说的,另外一个小姐。
那女孩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外披一身灰色风衣,里面应该是一套精致的西装套裙。
常向恩总觉得这女孩她在哪里见过,正要进去自顾自招呼。
“小恩。”一个声音在后面叫住她。
常向恩回头,见父亲常郡山和母亲关英雪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关英雪眸色冷着,声音却尽量柔和,劝道:“上去穿好袜子,光着脚多冷?”
常向恩瞥了眼父亲略僵硬的脸,眉头轻挑,侧眸望向厅内那对陌生客人。
她无所谓地轻耸肩,哦了一声。
转头上楼走了。
*
连祁站在窗户旁边,扫了眼客厅的装修布置。
朴实无华的中式风格,和常郡山本人对外的形象十分契合。
她想起常郡山那张黑白无常的脸,和关英雪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虚假娇容,心中暗提了口气。
手被人捏住。
连祁侧头看向旁边的华西楼。
“冷吗?”华西楼理了理她的领口。
连祁摇摇头:“不冷。”
常郡山夫妇进到迎客厅,见室内站着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那女孩他夫妇二人自然认得,牵着她手的男人,常郡山却一时没认出来。
但从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来看,关系显然不一般。
关英雪想起楼上女儿,盯着连祁的脸已经差到极致。
突兀地直接上门露脸,这是要干什么?上门敲诈勒索?
碍于她旁边那男人看似得体的身份,和自家书香门第的面子,她没有径直对连祁破口大骂。
两人转过身来,常郡山才看清那男人的长相。是一张成熟却陌生的脸。
“常老院长。”华西楼首先迈步上来打招呼。
“你们好。”常郡山勉强维持着礼貌,走过去和他握手。
“院长这个位置,我早就退了。”常郡山此刻的态度还算谦和。
华西楼点点头。
“二位是?”他表现得完全不认识连祁一般。
华西楼捏着连祁的手,看了她一眼。
连祁自进入常家以来,状态就陷入沉寂。
这是一个原本和她完全不相干的家庭。可恨的是,自已身上却流着这个家庭男主人的血。
他们视她为毒菌和污点,厌她拒她,嫌她怕她,费尽心思地赶她。
千方百计地要将她从视线里抹去。
如果不是华西楼生怕自已被他们欺负,要携她来当面亮个身份给予震慑,她根本不会踏进这个家一步,更别提和他们说话,看他们一眼。
华西楼笑道:“我想,常老师总不至于不认识我们家祁祁。”
常郡山仅有的一丝笑容僵在脸上,轻咳了声,引二人入座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