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那么糟吧,我的枪法?”
“在第一枪打空的那一刻起,作为狙击手便已经失格了。”
“那是意外啦。”
“无能的人都是这样找借口的哦?”
“……”
我们两人走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少女似乎并不喜欢和我走在并排,始终保持走在我前面一点。
“话说差不多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总不能老是用‘你’称呼。’”
我问。
“问别人名字之前不该先自报姓名么?”
少女用反问作答。
“嗯,我叫……”我摸了摸兜里,取出一张ID卡,上面印着和我变化成的这个男人相同的面孔,以及一个简单的名字,“灰石。”
“那是假名吧?”
少女不满地皱了皱眉。
“是真名哦。”
“你用真名潜入?”
“哈哈哈,正所谓以真乱假以假乱真不是吗……”
“橡。”
“啥?”
“我的名字。”
“听起来可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啰嗦,老板给我取的,说是有坚强活下去的意思。”
“老板?”
“照顾我的人……嘛,很快就能见到了。”
经过一些闲聊,我了解到橡并不是由父母抚养长大的,监护人是一个被她称作老板的中年男子,至于亲生父母,橡闭口不提,感觉里面可能有什么缘由的我也没多问。
根据我手中的ID卡可以得知,胡渣男一众从属的,也就是橡口中的组织,是一家名为永生酒的大型企业,以研发售卖奢侈品为主业。仔细一想,在路上看到的不少广告里,都有着他们的商标。
不过,那肯定不是单纯的一家商业机构。
首先,他们有私兵团。如果我对这个世界的武力理解没错的话,之前围剿橡的那群人,武装是相当精良的,虽然只有不到二十人,但很难认为那就是永生酒武装力量的全貌。
其次,根据橡之前说的,以及我在路上看到的,永生酒的势力范围,恐怕已经囊括了整座城市,以一个商贸企业的身份,永生酒把手伸得太远了。
至于是怎么惹上那么危险的组织的,橡只说是私人恩怨,没有详细说明,我猜多半是为了复仇什么的,这么一看,橡的某些地方和黑挺像的。
对了对了,关于这次的“目的”,我好像还没提过?嗯,因为实在太笼统了,我觉得说了也没意义。
陪她见证到最后。
这便是目的。
对吧?很模棱两可吧?所以我才打算先接近她,其他的之后再考虑。
“不过……你在朝别人开枪时,完全不会犹豫呢。”
“你什么意思?”
橡不满地看向我。
虽然由人类都不是的我来说有些奇怪。
“已经习惯了的人除外,人在要夺走他人性命时,多少也会有些抗拒吧?”
“我就是已经习惯了的人啊。”
“哈?”
“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习惯的应该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吧?”
“你在开玩笑?学校那种地方,是只有有钱人家少爷大小姐才去得了的,像我们这些没点家底的孩子早就开始找活路了。”
橡停下脚步,叉腰叹气道。
“哈?”
“有什么好疑问的?在这个城市待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吧?”
“其实吧,我是外地人,刚到这个城市不到一个月……”
我随意地编了个借口。
“怎么可——不,你的话,能坚持一个月不暴露反而比较奇怪……好吧,所以你真的不是这个城市的人?”
“嗯,所以对这里有很多不了解的,要靠你给我讲解咯?”
我挠着头笑道。
“再说吧。喂,你来的那个城市,像我这么大的女孩……”橡回过头去,一边说一边继续前进,“基本都在上学?就算没有钱?”
“嗯,算是吧,记得是有补助金一类的。”
我随便用以前去过的某个世界的知识回答道。
“那真是,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啊……”
橡小声嘟囔道。
借此机会,我向橡打听了一下这个城市的情况,虽然被她甩了一句“多多少少也该听过传闻吧”,但也收获了不少情报。
这原本名为牵牛花的城市,如今人们更爱用另一个名字叫它:犯罪都市。
城市里充斥着毒贩、黑道等各种各样的黑色势力,抢劫、斗殴每日都有发生,在哪里突然发现一具尸体更是家常便饭,想在这里安安分分地活下去是不可能的,纵使是上班族,也随时在衣兜里藏着一把水果刀。在这里,人们的良心与善意早已被磨尽,你在路上遇到的求助者更可能是窥睨你钱财的骗子,就算在路边摊吃个面,也可能被突然圈进附近黑帮的火并。
这座城市的治理者,更是从上到下都腐败不堪,上层人士在金钱贿赂与武力威胁之下,果断选择了更为轻松的道路;这里的警察更是以无能著称,无论接到什么样的报警电话,都会回以“别把事情闹大,你们私下调解吧”。
正所谓物以类聚,外界的败类们也闻到了这座城市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涌进来扎根,他们有的成功融进了黑暗里,有的则成为了水泥地中的一块建材。
而这座城市里最大的地头蛇,无疑就是永生酒。
只要是这城市里的黑色产业,百分之八十都有永生酒参与,就算说推动这座城市经济的是永生酒,也毫不夸张,纵使是连警察都不敢招惹的大型黑帮,对永生酒也要敬畏三分。
真亏橡敢和这样一个组织作对呢。
“喂,别光是我说啊,你也跟我讲讲吧,其他城市的事情。”
橡扭过头看我。
我当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其他城市长什么样,只能一边回忆着以前去过的世界的样子,东拼西凑出一座根本不存在的城市出来。橡倒是完全没有怀疑我的鬼话,两眼带着憧憬,不时发出感叹。
天色逐渐暗下来,我们也不知不觉拐进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巷子里。
仔细一想,这样走在一起,还来到这种地方,我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一个拐卖少女的可疑人士?
下意识地放慢了步伐,和橡拉开了一点距离。
“嗯?你怎么了?”然而,橡的直觉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她立马转过身来,“要是敢做什么可疑的事,我会立马崩了你哦?”
“我就是为了不显得可疑才这样做的!”
我挠挠头。
“我说,小哥……”
还不及橡回话,就从旁边传来一个纤细的声音,我和橡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
是个女孩,看起来比橡还要小一些。
但是,太别扭了。
无论是那和年龄不相称的化妆穿着,还是顺着空气弥漫过来的浓浓香水味……
“小哥……想不想去做一些刺激的事?”
女孩接着说道。
我霎时间明白她的意思了,同时,也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你这家伙……还是个小鬼吧?”
或许是觉得我在轻蔑她,女孩带着浅笑的脸一下子垮下去:
“什么嘛,不想玩就说不想玩,装什么正人君子?”
反而是橡听懂了我的意思,连忙把我拉到一边去,声音压低到不让女孩听见:
“本以为至少这种事情你是清楚的……听好了,在这座城市,那也是普遍现象。”
说完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女孩的方向。
“哈?她看上去可和你差不多大啊?”
我一撇眉。
“你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因为某种原因被抛弃,或是失去父母的孩子不在少数……有的还好,不管是出于仅存的善意还是别的什么,能被人收留抚养,但大多数就没那么幸运了……”
橡看着我的眼神,很是深沉,那不像一个花季少女该有的眼神。
“你觉得那些无依无靠的孩子,该怎么活下去?”
“……”
虽然人类的生活方式与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但是……
就连我这种存在,也开始对这座扭曲的城市,感到些许恶心了。
“呼,下周多在老板那儿做几份工吧。”
突然,橡又叹了口气,表情转为温柔的微笑,当然,这笑容不是冲我的,只见她朝着女孩走了过去,同时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小叠什么,递给女孩。
那家伙的卫衣上是四次元口袋吗?
“这是赔礼,答应姐姐,今天别再做这种事了,好吗?”
橡双手撑着膝盖,保持和女孩同一视线高度,说。
“哼,虽然少了点,不要白不要。我也有点累了,就当放一天假吧……”
女孩毫不犹豫地接过钱,将肩带往上提了提,转身离开了。
“哈,我还以为你会更冷血一点的。”
“杀、杀了你哦!”
.
“后巷的……尾巴?”
我看着顶上的霓虹招牌,念出上面的字。
有几条霓虹灯已经坏了,使得字看起来有些像别的意思,好在这种程度还在自动翻译的校准范围内。字的前面有一个大大的图案,大致形状是从墙后露出一条猫尾巴。
“嗯,就是这里了。”橡点点头,直接推开带有风铃的木门,迈着比来时更为轻快的步伐跑了进去,“老板,我回来了!”
“橡!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店里跑!”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
“对不起~”橡似乎是对里面做了个鬼脸,随后冲我挥挥手,“进来吧。”
随着我踏入店里,总算能看清这是个什么地方了,总体上是个以软木装潢的小酒吧,无论是家具还是灯光都透着一股小温馨,仿佛区别于门外残酷世界的一片世外桃源。不知是刚打烊还是刚开店,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名看上去约四十岁的光头男人在柜台擦拭着酒杯。
男人留着一圈圈胡,约有两米高,从手腕到肩膀充斥着石块般的肌肉,右边胳膊纹着箭矢形状的纹身,若是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绝对像某个黑道组织的王牌打手,不过他只是穿着一身侍者服,再加上腰上的粉色围裙,看起来要和善上许多。
大概这就是,橡口中的老板了。
“嗯?你还带了别人回来?”
老板边说着边抬起头来,看向这里。
就在他看到我装束的那一刻,瞬间怒目圆睁,从柜台下摸出一把霰弹枪,对准了我!
用枪指着人是这里某种打招呼的习俗吗?
“等等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橡连忙横在了我和老板中间。
“让开,橡!不管这臭小子用什么花言巧语欺骗了你,我都要请他吃上一梭子!”
“不是的啦!他不是永生酒的人!”
“不可能!他们的商标我到死也认得出来!”
“那是伪装啦伪装!倒不如说他还帮我击退了永生酒的人!”
“什么?”
.
“请用吧。”
我和橡在一个靠墙的位置面对面就坐,老板为我们一人端上一杯饮品,橡面前的是一杯插着柠檬片,色彩缤纷的不知名果汁,而我的面前,则是一杯……凉白开水。
真是好客。
老板从旁边拉了条凳子,坐在我们中间,将两只粗壮的胳膊支在桌上,十字交叉。
“所以,你又去招惹那个组织了?”
老板首先是用锐利的目光瞪向了橡。
“啊哈哈……”
橡打着哈哈将脑袋往桌底下缩。
“这是该笑的事吗!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别再掺和这件事了!却没一次听进去的!”
老板猛地一锤桌面,我连忙扶住差点倒掉的杯子,随同桌子一起,橡也全身一颤。
“没事的啦,那些坏蛋可奈何不了我……”
橡从桌面露出两只眼睛,像小猫一样看向老板。
“你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组织的力量有多强大!你难道不知道,至今为止你还能活着,是因为组织还没对你动真格的?”
“但是——我不能原谅他们啊!怎么可能原谅!他们将妈妈……”
“这……”
橡的脑袋朝一边扭过去,老板也似乎语塞住了,两手一握一松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只想让你好好地活着……”
过了半响,老板才无力地从嘴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沉重的空气令人不适,我决定当这个打破沉默的人。
“这里管晚饭吗?”
老板扭过头,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错话了么?
“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你小子!”老板的语气再次变得强势,他撑起上半身,脸极度贴近我,“别看我们家橡人美心善,就想着骗她!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哎呀呀,看来是把怒火招致我身上了。
“人美心善什么的……老板你不要乱说啦!”
似乎不擅长被夸奖,橡红着脸慌忙摆手。
“不,我没打算骗她……”
我不禁将上半身后仰,连椅子都翘了起来。
不对,我和她说的好像确实没一句是真话?
“哼,我会盯紧你的,别想耍什么花招!”老板坐回原位,双手抱怀,“说到底,你那么大一个男人,居然好意思像这样一个小姑娘求助?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自已寻找生路!”
“哈、哈哈……”
我只能发出几声干笑作答。
“不过……既然橡选择相信你,我也尊重她的决定。从今天开始,到你凑够离开的钱为止,就让你在这儿干活吧!当然,无论是住宿费还是餐费都要自已挣!还有我不养吃白饭的,如果觉得你不行,会立马让你卷铺盖滚蛋!”
“好好,多谢老板收留~”
我讨好地笑笑。
“那就别傻愣着了!去把酒柜给擦了!”
“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