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老爷子还挺好说话的嘛,果真是对我的见面礼很满意?
只是提出几个小儿科的问题,就同意了教我铸剑术,其实只是打算找个台阶下吧。
不过,老爷子的态度变化真大,明明之前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现在又抓着我说了一大堆铸剑术理论,还当场要我实际操作一下。
脑海里那些常规锻造的经验,似乎没有帮上多大忙,虽然能看到、操纵灵魂碎片,我却无法将它像老爷子那样以光球的状态提取出来,想摸索到窍门,似乎还要一些时间。
“给我练习到把剑型敲完美为止!”
当看见我第一次敲打出的剑时,这位苛刻的老人满头青筋地喊着。
剑这东西,不是能用就行了么?
“别发呆!动起来!”
铁锤轻轻在我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算了,反正很快就会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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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边也有人目击到啊……”
大堂里,传来缘嫣和谁说话的声音。
“有客人么?”
霖帆在大门前驻足,然后下意识躲到了门后边。大概在纠结着,是否要打扰屋内的谈话。
“直接进去如何?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东西要去取么?”
我催促道。
“那怎么行,太失礼了……”
霖帆压着声音说。
“哎呀,似乎还有别的客人?”
这时,屋内传出一个清秀的男声。
声音的主人是名一袭白衣的青年,端坐于与缘嫣相邻的太师椅上,半眸被长长的刘海遮掩,另一侧则带着笑意注视向这边。
“帆,已经能下地了吗?”
缘嫣瞥向霖帆。
“参见师父!是的,托您的福,已经康复如初了!”
霖帆连忙作揖。
“汝重伤初愈,别勉强自已,训练再搁置几日也行。”
“是!”
“进来吧,跟着的那个谁也是。”
缘嫣挥挥手,示意我们进去。
踏入大堂后,霖帆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青年,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青年起身行礼:
“初次见面,鄙人宇文清如,是封剑省执剑司,因事来找缘嫣前辈商讨。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啊,我叫霖帆,禄存一宿的门下弟子。”霖帆连忙回礼,“这边的是无,是呃……”
“是霖帆的专属铸剑师。”
我耸耸肩。
闻言缘嫣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正在向铁锤老爷子学艺的事,几天前缘嫣便知道了,不过当时她的原话是,“那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哦?居然能有专属铸剑师,真是令人羡慕,看来一定是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宇文清如端着下巴笑道。
“不是这么回事啦……”
霖帆连忙矢口否认。
“刚才你是不是有提到,封剑什么的?”
看起来对方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于是带着刚才产生的疑惑,我问道。
霖帆在朝我挤眉弄眼的,大概是想说“擅自插嘴太没礼貌了”,但我打算无视他。
“封剑省执剑司?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稍微歪了歪头。
“那是什么?”
“哈……之前吾有提到过吧?汝这几天什么功课都没做么?”
缘嫣轻叹一口气,撑着桌子扶住脑袋。
“哎呀,我还以为我们的组织很有名呢。”
“那个、宇文先生,您别在意,这个人——”
“开了个小玩笑。既然不知道封剑省,就说明你是其他区的住民吧?亏你能平安无事地穿过中间带,远路而来辛苦了。”
宇文清如抬起一只手,神情自然地说道。
“不辛苦,不辛苦。”
既然对方误会了我的身份,不如就顺水推舟下去,这样也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恕我冒昧,但你应该还没有去封剑省报备吧?”
“呜诶?”
“那可不行哦,外区来客必须好好进行身份记录,不然是不能在盘古区自由行动的。”
虽然这人脸上笑盈盈的,话语间却带着一股强制性。
“出了一些差池,没能及时报备,明日吾会亲自带他去补上。”
没想到这时缘嫣竟站出来替我说话。
“是吗,既然缘嫣前辈都这么说了,我便不多过问。我也回答一下你之前的疑问吧,封剑省,是盘古区的管理机构,无论是治安、市场、人力调配还是妄鬼退治都由我们管理。”
嗯,听起来应该是类似政府的机构了。
“封剑省具有强制力,以维持盘古区的秩序,而这种强制力的执行者,就是我们执剑司。”
“执剑司一般都由有实力的剑士担当,所以他们也是边境的第一防线。”
缘嫣补充道。
“哦~我懂了,感谢解答!”
我朝宇文清如笑笑。
“能帮到你就好。”对方也回以一笑,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缘嫣,“那么回到正题,缘嫣前辈,您真的没有回来封剑省的打算吗?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缘嫣摇了摇头:
“吾早已没那种干劲了,汝等年轻人放手去做便是。”
“是吗……那么,彼此都还有要务,我便不打扰了。”
宇文清如总带着笑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失落的神色,他转身朝缘嫣行上一礼,健步离开了。
“缘嫣以前也是执剑司?”
我小声问霖帆。
“嗯,是的,师父不但是执剑司,还是七星剑之一,所以在封剑省里也很有人脉。”
“嘿?那能不能动用一下你师尊的‘人脉’,把我的身份问题包办了?”
我问。
“怎么可能,蠢货!”没想到我们的谈话竟被缘嫣听见了,她当即便是一声怒骂,“自已的问题自已解决,别想着牵连吾!”
“唉,真麻烦。”
“汝可要注意点,执剑司里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特别是那个男人。”
缘嫣望着宇文清如远去的背影说道。
“怎么说?”
“宇文先生看起来挺和善啊?”
我和霖帆同时扭头看向缘嫣。
“从身份上讲,他的确和吾算同事……不过,相同的可不止执剑司这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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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所谓很重要的东西?”
我看着霖帆宝贝般捧在手里的剑,虽然没看见和霖帆相似的气场,但我能确定,那是一把心剑。
“什么嘛,原来你已经有心剑了啊。”
“不,这是古剑,并非我的心剑。”
“古剑?”
“说是心剑也没错,但它的原主人不是我——古昔何人的心剑,那便是古剑。”
“哦?不是自已的心剑也能用吗?”
霖帆点了点头。
“越是强大的心剑,越能在岁月的长河中保存下来。所以有的人比起自已的心剑,更倾向于使用古剑,只不过,用起来就不一定有自已的心剑顺手。”
“你想要自已的心剑也是因为不顺手?”
“不,是师父禁止我使用它……”
明明不让用,又同意把剑交给霖帆保管?用意是什么?
等等,好像霖帆之前提到过,他姐姐带回的一把剑……难道就是这个?
就算我把剑瞪穿,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不知是因为它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古剑,还是说威光被封印在了那小小的剑鞘中。
“好了,你的事办完了,跟我去趟铁锤老爷子的锻造屋吧。”
“终于要开始锻造我的心剑了吗!”
霖帆一听便激动起来,两眼放光地站到我面前。
“别急,只是先做点准备工作,正式完工还要点时间。”
我给他打上一针镇定剂。
“是、是吗……哈哈哈,抱歉,一想到马上就要拥有心剑了,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已。”
去锻造屋的路上,霖帆看上去都有些手足无措,那走在平地上都差点摔倒的样子,一瞬间让人以为是地衣附体。
“老爷子,借你的锻造台用用啊~”
我朝大树下乘凉的铁锤老爷子挥挥手,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理睬,依旧躺在摇椅上晃着蒲扇。
“我猜他在说请便。”
朝霖帆耸耸肩,我推开锻造屋的门领他进去。
“准备工作,具体是要做些什么?”
霖帆好奇地观察着锻造屋中的物件。
“你以前没看铁锤老爷子做过?”
“他从来不让我进这间屋子。”
“你也把他的屋子弄得一团糟过?”
“也?不,铁锤爷爷讨厌任何人进他工作的地方,我倒觉得才来几天就能得到锻造屋使用权的无很厉害……”
“是吗。到锻造台这边来吧,我需要从你体内抽取一些心剑的素材。”
我移动到最深处,把话题拉回开头。
“呃……会很疼吗?”
霖帆看起来有些担心。
“不会的,大概。”
“大概?呜哇?!”
还不及对方反应,我已经将手伸向他的胸口猛地一拽,一片破碎镜子般的灵魂碎片从他体内飘出。
是的,即使是现在我也没办法找到直接抽取光球状灵魂的办法,不过想出一个替代方案——只需要先抽取灵魂碎片,再通过外力将之揉成那般形状便可。
不知是什么原理,球状的灵魂比镜片状的更容易被敲碎、融入剑模之中。
灵魂即记忆,如果说构的是身体和灵魂两个部分的话,无法记事、毫无记忆积累的婴儿不过是物件,探索未知、增加阅历便是从物件完善为人的过程。
像这样强行抽取灵魂的一部分,其实无异于将人向物倒推一步,心剑铸成之时,它的主人必定也会忘记一些东西。只不过,记忆的流失是从最不重要的开始,仅仅第一次抽取,大概失去的只有诸如“今天早上吃了什么饭菜”、“昨夜梦到了什么”这类琐碎的小事吧,毕竟人的记忆量是很庞大的。
然而,倘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抽取呢?
发疯?那只是最好的结果罢了。
在思考中我逐渐明白,这个世界的执剑之人们,只不过……只不过是燃烧着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