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频频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盗贼头子多次发起猛攻,却都被缘嫣以纹丝不动的架势弹回去。
“怪事,看起来小得跟兔子似的,胳膊里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眯起眼睛细细观察缘嫣,还不等缘嫣回答,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等等!我听说过你!那仿佛童女的外貌,那异样的发色……你难道是——禄存一宿的缘嫣?!”
“嚯,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少知道了呢,看来吾的名声还没没落嘛。”
缘嫣淡定回道。
虽是其本人问出的问题,但经缘嫣一承认,男人明显慌了,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为什么?为什么七星剑的大人物会跑这种地方来?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他视线往身后瞟了瞟,似乎在找什么人,但无果后还是将目光锁在缘嫣身上。
“等等……现在我有这把剑,已经今非昔比,就算是七星剑……”他独自碎碎念着,“没错!倒不如说,这是个机会!”
不知是不是自我催眠起了作用,男人眼中的胆怯转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异感,几分癫狂,几分放空一切,让缘嫣感到有些不适。
“幸会,七星剑大人,缘嫣大人……这个招呼可能打晚了些……我名为秦煞风。”
“抱歉,吾对小贼的名字没有兴趣。”
“哎哟,奉劝您还是记住这个名字比较好哦?因为……这将是取下七星剑首级之人的名字!”
话音一落,自称秦煞风的盗贼忽的突进上来,同时嘴中念叨着祝词。
“烈阳之下,旱之灾典,竭血亦不解渴,常青亦为枯木……彼之诅咒,于此剑显现!”
他手中的剑绽放出诡异的红光,一阵以真红勾勒成的剑之轨迹逼向缘嫣,然而,后者只是如舞蹈般侧转身姿,便优雅地从那些剑击中脱身出来。
“哎呀,看汝祝词云云的,连一点伤痕都无法为吾留下么?”
缘嫣嘲笑道。
“嘁,像只苍蝇一样,真烦人!”
秦煞风怒骂着,摆出新的架势,接连着挥出数剑,剑气如红色弯月般从剑刃上脱出,悉数卷向缘嫣。
缘嫣足尖轻点地面,身体如羽毛般轻盈腾起,剑气于她的腰间、腿侧穿梭而过,却无一刃命中,直到最后一记刮过她的耳际,带走了一缕发梢。
“这是!”
就在缘嫣周转落地时,无意间瞟到了自已被切到的那缕头发,只见从切断处开始,发丝变得枯黄干裂,这种裂纹就像有生命般沿着头发迅速朝上蔓延过来!
缘嫣毫不犹豫将那整缕头发迅速割下,飘落的发丝在半空中彻底枯萎,还未落地便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从动作上看,倒是不足为惧,这人虽通些许剑术,却学而不精,若是单论技巧,可能比起晋飞虎都还略逊一些。
麻烦的,果然是那把剑吧。
经过那盗贼头子的咏唱,目前剑身一直散发着妖艳的红光,光是看着都有种蜘蛛爬满手背的不,真不愧为魔剑。
大概只要那把剑还是充盈红光的状态,无论斩击还是剑气都会附带那种诡异的效果吧。
以那男人的祝词作为参考,旱灾,诅咒……
方才被斩到的发丝消逝的形式,一旦命中,便如剧毒般扩散蔓延……
自已确实有听过这样一把剑的传闻,是多久以前来着?
“汝的那把剑,莫非名为旱魃?”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七星剑大人!原来它叫旱魃吗?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秦煞风发出癫狂的喊声,发起的攻击倒是更加猛烈。
缘嫣谨慎地避开攻击,这次连一衣一发都没让对方命中。
旱魃,这把古老的剑,据说自久远的时代便存在,由一位强大的鬼王持有,能抽干人血,引发旱灾。那时的人们没有足够的力量讨伐鬼王,只得用计将其引至中间带,之后便再无音讯。
日月流转,不想有一天,这把剑竟落到了这么个盗贼的手中,缘嫣想不明白,她实在不觉得一个贼寇能讨伐如此棘手的鬼王。
“旱魃从何处得来的?”
缘嫣随意回击两下,将秦煞风逼退,顺势问道。
“嘿嘿,堂堂七星剑大人也会惧怕这把剑的威力?不过,我有必要告诉你么?”秦煞风托着下巴,用下流的眼光打量了下缘嫣,“嗯……虽说嫩了些,倒是个美人胚子,不如做我的小娘子,我便告诉你?”
“看来只能先让汝老实下来了。”
缘嫣挥手甩剑,瞄了眼身后。
在晋飞虎的护送下,那村娘已经到相对安全的位置。
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差不多该结束了。
“灼炎盛夏……”
缘嫣的剑在空气中缓缓滑动,剑刃挥出的轨迹却未消失,转眼间连接成了接近椭圆的花瓣,花瓣以缘嫣为中心增殖扩展,拢合成一束含羞待放的花苞。
“一度花开!”
缘嫣的剑如指挥棒般挥出,那如花瓣般的剑气迅速扩散,俨然成为一朵怒放的莲。莲的花瓣在绽放的同时不断扩大,将秦煞风以及簇拥在周围的盗贼们全部笼罩在阴影之中。
“这是什么招数!”
秦煞风向上抬起剑试图招架,印入他眼中的却只有无慈悲落下的巨大花瓣。
一片又一片,巨大睡莲那层层叠叠的花瓣砸落在地,有如巨人踏足,伴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轰鸣声,激起高高的烟尘。
一开始还能听到盗贼们的惨叫,但随着最后的花瓣落下,声音与尘埃一同归复平静。
“咳啊!”
咳出一大口血,秦煞风撑着剑艰难地站起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已满是伤痕的身体。
不可能,自已明明拥有了这么强的剑,居然被打成这副惨状?
“吾特地手下留情,若想活命,就把汝知道的都交代出来吧。”
缘嫣缓步走上前来,用剑抵住秦煞风的脖子。
“你那是什么古剑?!居然比我这把还厉害!要不是因为这个!老子我怎么可能会输!”
秦煞风抬起头咆哮着。
“在汝眼中,吾之心剑比旱魃更强吗……一味追求身外之力,当做已物自骄自傲,真是可悲。”缘嫣发出一声轻叹,“也罢,吾也不擅长问话,待一会儿封剑省过来交给他们吧。”
缘嫣抬起握剑的手,打算将对方的剑打飞出去,就在这时,她忽的瞟了一眼侧边,一个后空翻,几乎是同时,一束凛冽的剑光擦着缘嫣原本站立的位置斩过,地面上顿时出现了道深深的剑痕。
缘嫣稳稳落地,冷眼看向偷袭者。
“哼哼哼……还以为能得手呢,七星剑果然名不虚传。”
只见一名黑袍人手持一剑,悠然走来。那人不但是全身,就连脸也隐藏在黑布之下,唯独露出一对眼,无法看清面容。手中的剑倒是把心剑,但一眼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完全没有旱魃那样可怖的气场。
缘嫣已经多少猜到这些盗贼背后有人撑腰,但实在没想到,这黑幕会自已现身。
“杀气都刺得人脖子痒痒了,还是收一收为好吧?”
“那还真是失礼了,毕竟我不怎么擅长这类活计。”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那人身上渗出的杀气却是更加浓郁,缘嫣能感觉到,和那盗贼头子不同,对方不是能随意应付的角色。
“嗯……”黑袍人略微思索,接着将头转向秦煞风,“似乎他们还找了援军,没时间耽搁了。七星剑由我来拖住,你去处理那些村民。”
“知、知道了!”
经过刚才一遭,秦煞风早就不想跟缘嫣打了,一听,就算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也加速朝村庄内移动。
“往哪儿走!”
缘嫣执剑追去。
“铛”!
黑袍人挥剑而来,将缘嫣生生拦住。
“你的对手,是我。”
.
村庄内的泥土小道上,战斗正酣。
刀光剑影在空气中闪烁,二十几名大汉与两名身手矫健的对手轮番交锋。尽管在数量上存在天壤之别,那两人却丝毫不显劣势,依旧稳稳占据主动。
霖帆猛地挥剑,准确无误地架开砍向自已的刀刃,随即一脚将来敌踹开。他心中暗自思忖,即使是自已,似乎也能勉强应对。
比起妄鬼,这些盗贼动作更为灵活,为了自保而躲避防御,但他们大多只是胡乱挥动武器,不会像妄鬼那样使出难以防范的剑技。
更何况,武器的质量也有天壤之别。即使没有祝词加持,心剑的锋利和坚韧程度也远非普通兵器可比。霖帆纵臂一剑,将一名盗贼手中的木盾劈成两半。
他不禁瞥了一眼在另一边战斗的白衣人,心中感叹道,真不愧是执剑司。
那白衣人的动作优雅流畅,剑势犀利无比,即使被盗贼们合围也面不改色,冷静跃起,随即一扫剑便将来敌拨散。
然而,黑烟还在持续升起,且愈发浓烈。从远处看去,烟源处用各种杂物堆砌成的圆圈内隐约有人影攒动,大概是村民们聚集在那里。圆圈的三分之一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火舌如同狂舞的红蛇,令人心生畏惧。
“里面的人不要紧吧?”
霖帆不由得有些担心。就在他恍神间,一柄斧刃飞向他的脑袋,幸好被一道剑气挡开。
“好险……多谢相救!”
霖帆赶忙向出手的执剑司道谢,然而对方脸色并不好看。
“从刚才起你到底在干什么?那边的人一个也没减少!”执剑司边说着,边砍倒两名逼近的盗贼,“没干劲就别在这里碍事!”
“——我当然有干劲!但……”
“那就别光说不练!赶快把这些杂兵解决了!”
霖帆无奈地回应道:
“但他们不是妄鬼,是人啊!”
他招架住攻击,靠蛮力将对方击退。
执剑司说的没错,从冲进来起,霖帆要么是踹开敌人,要么是卸掉他们的武器,但他的剑刃从未真正触及任何一名盗贼的身体。
每当对方露出破绽,只要挥剑便可斩杀时,他都会愣一下,然后猛然意识到,眼前是个活生生的,只要被割伤就会流血的人类。自已这双手,真的背负得起那条性命吗?
最终,他还是没能挥下剑。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执剑司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
“……你,是第一次与人对峙?”
“是啊……”
霖帆低声应道。他回想起师父的教导,在师父门下学到的只有如何战胜妄鬼的方法。师父从没提过,同为人类,会这样拼个你死我活。
看到师父面无表情斩下那些盗贼的手臂时,霖帆觉得师父很陌生,陌生得可怕。当然,师父生气起来的确很可怕,但这不一样,那时的师父眼神就像一潭死水,冷漠,探不到一丝感情,就好像她早已习惯……
“小子,为了你的将来,记好了。”执剑司切换动作,摆好架势,“只要手中还握着剑,你的敌人永远不止妄鬼。”
“驰骋的中原之鹿,光辉与闪电的四蹄,踏破晴空!”
随着执剑司咏唱起祝词,金黄的电光如流动的液体般,从剑刃开始,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他背部微微弓起,随即猛然一蹿,以惊人的速度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瞬间消失在原地。
盗贼们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执剑司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什、什么——呜哇!”
一名盗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一剑贯穿,倒地不起。
执剑司并未停下,他如同镜子间弹射的光线,在盗贼之间迅捷地穿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道剑光和一声惨叫。盗贼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飞溅,惨不忍睹。
“太快了,好强……”
霖帆看得目瞪口呆,不禁低声赞叹。
片刻之后,战斗已然结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盗贼的尸体。仅剩霖帆和执剑司两人站立在场,但执剑司也大口喘息着,显然消耗了大量体力。
“原来连如此强大的人,也会因为使用心剑的力量而疲惫啊。”
霖帆小声感叹着,对对方多了几分亲切感。
“没事吧?”
霖帆走上前,想要扶住执剑司,却被他摆手制止。
“你先去,救人。我,休息一下就来……”
执剑司撑着膝盖,努力调整呼吸。
“好——”
就在霖帆准备动身之际,一道粗犷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哎呀呀呀,这干得还真是夸张。”
他和执剑司同时望向声源,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男人正瘸着腿,朝这边蹒跚走来。
毫无疑问,便是那盗贼头子。
秦煞风随手揪起地上一名同伴的尸体,晃了晃,怪笑着说:
“没气了吗……啧啧,一个活口不留,封剑司的老爷真是心狠手辣啊。”
“轮不到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贼党来说!不想被就地正法的话,就老老实实把剑放下!”
执剑司抽剑指向秦煞风,同时朝霖帆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走。
“但……”
霖帆心中疑虑重重,这个人之前是由师父对付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相信师父会输,但凡事都有万一,如果这个人真的很强呢?
“即使有点手段,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我还不至于输给这种家伙!”
执剑司坚定地说道。
“强弩之末?哼哼哈哈哈……官老爷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啊……”
秦煞风带着渗人的笑容,高举起剑,口中念念有词。
“旱灾已至!无尽饥渴吾之躯壳!此刻便是献上血祭之时!”
“祝词吗!”
执剑司和霖帆心头一紧,握紧了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击。
然而,秦煞风的剑却直直落下,命中的竟是地上盗贼同伴的尸体。
“咕咚,咕咚”……
听起来就像什么在大口喝水的声音。
只见被剑插穿的盗贼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与此同时,秦煞风身上的伤口一边“呲呲”冒着白烟一边复原。
秦煞风发出一阵舒爽的声音,缓缓将剑从干尸上拔出,露出残忍的笑容:
“现在,谁才是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