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代古剑？”年轻的执剑司有些吃力地伸长脖子，将脸从胸前那摞厚重的文书里探了出来，“没听过的词句，跟普通的古剑有何区别？”
一见后生对自已的话题来了兴趣，前辈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
“啊~毕竟是一经现世，就会惊动七星剑大人物们的东西，刚就职不久的你不知道也自然。创世铁匠的传说你知道吧？传说那名铁匠门下的三名弟子，分立三区，各自开创了不同流派的铸剑术。而这三位弟子所锻造的心剑，即最初始的一代心剑，那便是始代古剑。”
“前辈您又蒙我了，传说是真是假都无从考究，更何况那么古早的剑，就算有也早就化为尘土了。”
年轻执剑司摇摇头，一脸的不置信。
“正是因为能留存至今，才说明那种古剑的强大啊！”沉迷叙述的前辈差点与个迎面走来的同僚相撞，对方甩来一个不悦的表情，前者则不以为然，“你可别觉得我在瞎掰啊，都是有证据的！封剑省里就有一把现存的始代古剑，目前就在镇守东南边境的破军一宿手中！”
年轻执剑司歪了歪头，他没有见过那位大人物本人，不过传言，那位确实腰上别着两把剑，倘若一把是他本人的心剑，那另一把……
“不对不对，要真是那么厉害的剑，我怎可能从未听说过？”
“笨！你不知道有个词叫树大招风么？那么厉害的剑怎么可能到处跟人说？”
“前辈您不就在到处说……”
“贫嘴！”前辈在年轻执剑司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那把剑很早就掌握在七星剑手里，谁是七星剑之首，谁就有权使用它。不过，与其说是由七星剑之首来使用，不如说是反过来，需要最强者来保护那把剑，防止它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
“真有那么厉害吗？那时代什么剑……”
年轻执剑司本想揉揉脑袋，无奈手中抱着东西，只好撇撇嘴。
“是始代古剑！我就这么说把，要是你我能拿到那种剑，退治鬼王都不在话下！不过话又说回来，越强的剑，使用它的代价就越大，始代古剑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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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我听到了气流在耳边被撕裂的声音。
随即，在我闪开的位置，绯红的长带猛击地面，将地皮撕裂，深深嵌入大地之中，土块四处飞溅。
看着轻飘飘的，结果威力意外的狠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旱魃的力量！太妙了！”盗贼头子的手臂已经在他本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复原了，他也得以展开双臂放声大笑着，“你刚才不是还挺得意来着？怎么现在又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
狐假虎威一词倒是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过，那玩意儿也确实棘手，即使我想优先处理拿剑的盗贼，那些红色的条带也会进行阻挠，仅仅是触碰到皮肤，整个肢体部位就变得跟烧焦了一样。
侵蚀速度比不上我身体再生的速度，就威胁度而言还应付得过去。
“还不够！你肯定有更多的力量还没展示出来吧？来吧，尽情肆虐吧！破坏身边的一切！杀死任何想杀掉的人！你的主人我允许了！”
盗贼头子仰望那半空中的物体，脸上却突然多出一份怪异。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咕哇？！”
他猛地攥住了左胸、心脏的位置，神情痛苦，紧接着，整个人都发生了大变样——棱角分明的脸迅速干瘪下去，如之前那些枯尸般皮包骨头，锻炼得壮硕的双臂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转眼化作两条竹竿，由于全身肌肉的消失，盗贼整个身体都小了一大圈，衣服变得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若不是那一张一合的嘴，恐怕我都要以为眼前的只是一具尸体。
“怎……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盗贼身材的变化连带声音都改变，沙哑到听起来就像个小老头，“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那东西依旧是沉默地望着他，或许压根就不具备语言能力。
“这鬼东西我不要了！不要了！”他拼命地甩动着手臂，然而手指却死死握着剑柄，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剑粘在了他手上，“混账！为什么丢不掉？是那家伙吧？是那家伙在陷害我吧？当初就不该相信那家伙的鬼话！”
盗贼两眼通红，布满血丝，他发了疯似的用左手一根根掰着右手手指，我能清楚的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然而，那个男人就像压根感觉不到痛一般继续着。
终于，随着最后一根手指被折向相反方向，剑终于从他手中滑落，就像看准了这个瞬间一样，盗贼抬腿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慌不择路的他立马被地上的石块绊倒，但他没有一刻犹豫，手脚并用地继续向前奔跑，转眼便没了身影。
都成那副身体了还能跑那么快，真有活力啊。
算了，由他去吧，反正腿再快也跑不出视点的监视范围，那种货色随时都可以灭口。不得不处理的，是这个烂摊子吧。
血色的条带再次向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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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奔跑……
秦煞风只记得自已在不断奔跑。
双腿软绵绵，仿佛灌了铅，却不知为何还能挤出力气，急促的呼吸是自已心脏还在跳动的唯一证明。
已经跑了多远了？那个怪物追不上自已了吧？他不知道答案，他只是希望如此。
这具身躯就像个即将耗尽电量的电池，很快迎来了终点，“噗通”一声，秦煞风面朝下摔倒在地。连动一下手指都很费力，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自已大限将至。
不要，还不想死，四处掠夺来的那么多酒肉财宝，都还没享受够，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附近传来干枯草木被踩碎的声音，一个不紧不慢的足音在朝自已靠近。
“嚯……连这个距离都在影响内吗……光是站着，就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在不断被抽走，不愧是始代古剑，真可怕呢。”
那是他熟悉的声音，是将那可怕剑刃交予自已之人，然而，此刻的秦煞风连寻仇的心情也没有了，他只是挤尽自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朝对方伸出手。
“救……救我……”
“居然还活着么，嗯……虽说是弱者，唯独生命力算得上强盛了。”对方朝自已蹲下身子，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就像在看什么稀奇东西，“看起来，你并没意识到那把剑已经帮你闯过了多少次鬼门关。而你却就这样扔下剑跑了，作为剑主人真是失格。”
这家伙在说什么？秦煞风无法理解，意识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用力抬着头，仍旧不断祈求着那句“救我”。
就在这时，他跟对方的眼睛对上了。
那双眼里只写着一个词——冷漠。
“你不会以为，甩掉那把剑就没事了吧？靠着‘她’的力量苟延残喘那么多次，利息你真的还得清吗？”
对方话音刚落，剧痛便侵袭了秦煞风的全身，肩膀，胸口，颜面……脖子。如同千刀万剐，如同被巨石猛砸，他想要用双手抱住身子，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啪啦”。
在一响有如泥泞溅射的声音后，名为秦煞风的盗贼，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哎呀呀，要不是血都被抽干了，恐怕会溅我一身吧？真是凄惨无比的死相，还好没吃饭。”
黑袍人拨开那一地的烂肉碎骨头，从残留布块底下唯一鼓囊着的位置摸出个袋子，一打开，是闪闪发光的金粒。
“资金也不是无限的，该回收的也要尽可能回收。”
黑袍人自语着将钱袋收好，至于那些金子间掺杂的像碎肉一样的渣滓，与他无关。想必这袋子的下一任主人，也不会在意。
他扭过头，望向远处天空中的那抹猩红。
“剑应该是没法回收了吧。不过……还好先做了试验，那种魔剑，反正我是不敢用。”
黑袍人站起身，慢步消失在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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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背后有什么人在从中作梗，至于背后的势力，还是之后找机会调查吧。
接受完视点传来的影像，我将注意力转移回眼前。
“咻”——
红色的条状物擦着我的鼻梁扫过。
那些红色飘带，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而像鞭子一样挥击，时而又像触手一样朝人卷来，拥有着堪比巨人的力道，能轻松拧断树干房梁，同时又具备着和那剑身一样的诅咒能力。
怎么想都不是这次的“主角”对付得了的吧？他莫不是开了什么地狱难度？
不，说不定他还真对付得了。
某个画面在我脑海中闪回。
十根红带笔直扎入我周围的地面，一边撕裂地皮一边移动，像张大网一样收拢过来。我猛砸地面，破碎的土块连同红带的尖端一起被震飞到半空中，我趁机撤到了安全的位置。
照理说那把剑才是本体，但好像实则不然。就在我试图攻击人形躯体那部分时，一根红带竟拔起插在地上的剑进行了招架。
也就是说只要干掉人形的那部分就算解决吗？但愿是这样。同时也无法排除像之前那盗贼一样再生的情况，两个不死怪物打到天昏地暗什么的，想想都胃疼。
本来那些带子就具备着极高的破坏力，却又选择了拿剑挥舞，那些的动作看似毫无章法，但却异常精准，实在搞不懂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模式。
挥剑吗……我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的人几乎都将剑视为唯一的武器，大概是心剑的存在，使得其他兵器都显得逊色，逐渐退出了舞台吧。记得听谁说过，古剑也是心剑的一种。
一些散乱的思考如浮云般在我的脑中飘荡，然而要将它们联系起来，就差了那么临门一脚。
我一边应付袭来的攻击，一边抬头仰望那空中的人形。
为什么会是人的形态？
说实话，人类虽高度进化，身体构造却并不完美。就战斗而言，体态造型有太多弊端了。所以，既然是为了战斗而创造出来的实体，本应有更理想的造型，为什么偏偏是人的样子？
甚至连皮肤都和真的人类别无二致，有模拟到这种地步的必要么？
再对比以往我见过的那些心剑，力量基本都是以更纯粹的方式显现的，虽然也有类似动植物的变换，但那更像是心剑能力与持有者念想的叠加产物。但眼前之物不一样，虽说它曾经的拥有者是个人渣，但也不至于被逼到绝路还在想女人，那么这精雕细琢的外观就很不合理。
再加上明明没有必要，却将剑当做武器挥舞……
我打算验证一下自已的猜想。
通过诱导红带的攻击，我成功制造出一个突破口，借着房屋墙壁朝空中跃进。大量红带极速回转，向我包夹而来，同时前方一条飘带挥剑试图将我拦下，铺天盖地的红色几乎将我包裹，锋利的剑刃扫向我的胸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就好似能将时间冻结。啊，这就是杀气吧，我突然心想。
我与那人形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那没有瞳孔的眼睛里，好像能读到什么深邃的秘密。
“飒”——
绯红剑刃如毒蛇般挺直一刺，却扑了个空。那红色的天罗地网中，已经空无一物。
人形愣了一下，顿时失去之前从容的仪态，迅速辗转身体搜寻我的身影。它那僵硬的动作中，毫无疑问地流露出一种名为“慌乱”的情绪。
果然，我的猜测是对的。这东西具备人类或类似人类的意识。下意识地用剑，推测也是源自“剑是武器”的定式思维。
心剑的一大锻材是灵魂碎片，灵魂即人之记忆，说是构格的核心也不为过，被敲入剑里的灵魂衍生出新的意识确实不无可能。那么，在空中飘着的那个人形，大概可以视为那把剑第一任主人的分身之类的。
倘若是这样，处理起来就方便了。
我突然出现在人形脑袋后方，打了它一个措手不及，人形被狠狠砸到地面上，激起数米高的尘烟，红色的飘带在四周凌乱舞动着，如挣扎的长蛇般拍打地面，将尘埃搅得更加浓郁。
“嗖”的一声，一条红带从烟雾里冲出，紧紧缠住我的右腿，将我朝烟里拽了过去。突破灰尘的屏障，我看到了那已经几乎复原如初的人形，迎接我的是早已架好的锋利剑刃。
诅咒的侵蚀再加上反复将骨头挤碎的压迫力，与我的再生形成了个不上不下的平衡，反倒还不好挣脱。不过，赶巧的是，我要找的东西就在前面。
以剑刃而言确实锋利，那把绯红的剑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便轻松贯穿了我的身体。霎时间，以贯穿处为中心的躯体干瘪下去，无论是有形的血液还是无形的能量，都在被那把剑虹吸而去。
“胃口可真大啊，如果是普通的人类，一瞬间就被抽干了吧？”我抬起左手，用力握住了剑身，整个手掌也一下变成被侵蚀的样子，“不过客人啊，本店是要先付餐费的！”
我右手也从剑上抓住了什么，用力一抽，一道光辉紧随着手部动作显现，转眼便在我手中化作镜片般的东西。
灵魂碎片。
这是对铸剑术的反向运用，将原本融入进去的东西强行分离出来，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分离并不完善，还有一部分灵魂碎片残留在剑内。
人形突然变得很痛苦的样子，双手抱住头，口中发出似人非人的尖叫声。
尖锐而刺耳，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碎了，称之为女妖的悲鸣也不过分吧。
看来方法是对的，抹除剑里的灵魂碎片确实对它造成了伤害，接下来只要处理剩余部分——
正当我这么想时，人形那如血液般的“头发”和“衣物”突然发生变化，转而绽放出炫目的白光，随着身躯一震，有什么以它为中心朝周围扩散开来。
诶？
没有任何感觉。
但没有任何感觉才是最奇怪的，拟造的痛觉、触觉、味觉……一切的感官都消失了。
关于我假借的身躯，有一点必须要说明。只要我不主动抑制再生能力，即使被破坏到只有一块碎肉，乃至一枚细胞，都会进行自动复原，而这个过程，必定会伴随着破碎部位重新构建的传感，用人类的角度来说，就是每个神经元都在传达剧痛吧。
但现在，就连那种感觉也没了。会变成这样，只有一个缘由，那便是——
那副躯体，已经连一个细胞都不剩地，被毁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