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晨修长的手指轻捻,一抹微光自指尖闪过,那古朴的戒指微微颤动,须臾间,源源不断的粮食与新鲜的肉食如涓涓细流,自戒指中倾泻而处,眨眼功夫,便在房间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君晨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眸看向身旁几个衣衫褴褛、身形瘦弱的孩子,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抬手招呼道:“都进来吧,把这些吃食搬走。”
这几个孩子,最大的双福也不过十三岁,稚嫩的脸庞满是风霜,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唯有一双眼睛透着不符合年纪的坚韧。站在一旁的君晨,虽说也才十六岁,可身姿挺拔,一袭月白色长袍干净利落,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从容,相较之下,沉稳得不像个少年。
几小只刚踏入房门,瞬间瞠目结舌,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可置信。双福最先回过神,悄悄扯了扯身旁伙伴的衣角,大家立马会意,准备动手搬运。君晨双手抱胸,环视一圈,含笑道:“后院有马车,谁会套马车?咱们合力把东西搬上车。”
话音刚落,双寿一个箭步跨出,他身形虽说单薄,可胸脯挺得高高的,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已干瘦的胸膛,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朗声道:“我会!我爹在世的时候,就是赶马车的老师傅,这点手艺,我打小就跟着学了不少。”说罢,也不等众人回应,两条腿像撞了风火轮似的,双手快速摆动,快步朝后院奔去。
双福看着双寿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君晨轻声说道:“您别看双寿现在瘦得皮包骨头,以前可是个敦实的小胖子呢,力气大得很。”说着,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眼神有些黯淡,顿了顿又接着道,“他爹常年给大户人家赶马车,自然跟着学了些拳脚功夫,乱世之中,有点本事才能护得主子周全,只可惜……”后面的话,她没再出口,可眼中的落寞却愈发明显。
君晨垂眸,心里对众人的来历、身世其实早已一清二楚。他有掐指一算的本事,凡人过往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就像双福,本是西窑府成平县县令家的千金,闺名宋雅儿。那成平县令,心怀百姓,不忍见乡亲们饿殍遍野,私自开仓放粮,结果被西窑巡抚盯上,落了个问斩的下场。虽说此举大善,可国法如山,从开仓那一刻起,结局便已注定。双福这一路,没提过自已身份,一直默默照顾着同行的几个孩子,事事操心,十足的大姐风范,大家也都对她言听计从,若不是她一路照应,几个小家伙怕是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君晨轻点了点头,面上笑意未减,抬手招呼大家:“来,都别愣着了,搬粮食。”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忙活起来,小小的身影在房间里来回穿梭,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小脸涨得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破旧的衣衫。
一番折腾后,锅碗瓢盆总算都安置妥当,六人结伴,朝京都西城的破庙赶去。那破庙年久失修,墙皮剥落,大门摇摇欲坠,远远便能听见里头嘈杂的人声。
眼看到了庙前,双财刚要扯着嗓子呼喊,双禄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双福连忙上前,冲着众人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别出声,如今大家都饿疯了,你这一嗓子喊出去,非得引起一阵恐慌不可。”说着,她微微躬身,面向君晨,神色恭敬又带着几分机敏,轻声请示道:“少爷,我去找带头的几个人过来,有他们镇场子,吃食分发起来才不会乱。”
君晨对此安排毫不意外,双福毕竟是县令之女,自幼见多了父亲处理公务、安抚百姓,耳濡目染之下,行事自然比自已这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少爷要周全得多。他嘴角轻扬,赞许地点点头,笑道:“你和双寿一起去吧。”说着,他转身从车上拿起一个小巧的布包裹,递到双寿手中,目光转向双福叮嘱道:“这里有些干粮,要想安抚百姓,得先稳住领头的,让他们吃饱了,才好办事。”
双福眼睛一亮,伸手接过包裹,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脸上不自觉漾开一抹微笑,重重点头,脆声道:“少爷所言极是,双福这就去。”语毕,她和双寿对视一眼,两人快步绕过破庙前喧闹的人群,朝里走去。
双福将干粮递到三位流民头目跟前时,那年长的老者浑浊的双眼满是狐疑,干枯的手摆了摆,语重心长道:“姑娘啊,这乱世里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们寻着好人家收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千万不能走歪路、做偷盗之事,莫丢了本心。”
双福不慌不忙,朝双寿使了个眼色,双寿会意,赶忙将一包干粮捧上前,解释道:“爷爷,这真是自家少爷给的,他心善,见不得大伙挨饿,特意吩咐我们送来,您就收下吧。”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噜”叫得震天响,再强的疑虑也抵不过汹涌的饥饿感。那老者犹豫一瞬,终是接过干粮,三人也顾不上礼数,撕开干粮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起来。
不多时,双福引着三位流民头目来到君晨面前。老者“扑通”一声跪地,膝盖砸在尘土里,身后两人也跟着矮了身子,他双手抱拳,声音颤抖:“多谢公子大恩,这年头粮食比金子还贵,公子此举,是救了我等性命呐。”君晨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稳稳扶起老者,温声道:“您客气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不过略有余力,见不得大伙挨饿受苦,只盼能撑过这艰难时日,哪能眼睁睁瞅着大伙倒在饥寒里。”
安抚好众人,君晨便着手施粥。一时间,破庙前热气腾腾,饥民们有序排着队,捧着粥碗,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欣慰。而此时,京都皇宫尚书房内,气氛却如寒霜笼罩。皇帝身着明黄龙袍,剑眉星目,瞧着不过二十二三岁,周身气势却威严冷峻。他猛地将手中奏折砸向地上,怒目圆睁:“一群废物!我神州大地,悠悠万载,饥荒常扰,可哪朝哪代似朕如今这般,十五省十个省受灾!百姓饿殍遍野,惨状惊心,你们却只会拿国库空虚来敷衍朕,朕养着你们,是指望诸位解民生之困,而非推诿塞责!”
话音刚落,巡城御史匆匆入殿,“扑通”跪地,高声启禀:“陛下,城西破庙现有人施粥,百姓蜂拥,场面甚是浩大,听闻是一富家公子自发赈济。”皇帝原本盛怒的双眸微微一怔,眉头轻皱,似是有些意外,旋即缓了神色,摆手示意御史起身:“竟有此事?速去查查,是何人所为,若真是心怀悲悯、解百姓燃眉之急的义举,朕定要重赏嘉奖,此刻百姓受苦,正需这般雪中送炭之人。”说罢,皇帝负手踱步窗前,目光远眺,若有所思,似是盼着这场民间自发的救助,能给这阴霾密布的灾年添几分光亮。
不一会儿,底下官员呈上一份快报,详述君晨作为,皇帝阅罢,眸中闪过一丝赞许,当即下令:“是……是他,传朕旨意,即刻将他给朕带来,抓活的……”诏令一出,皇宫侍卫领命而去,马蹄声哒哒作响,直奔城西破庙。此刻的君晨尚不知即将面圣,仍埋头于赈济之事,安抚着一众饥民,殊不知命运的转折悄然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