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空明与广墟与龙王等人商议如何反抗无天之事。
只说无天这一边,如今鸠占鹊巢,将西方灵山作为自己的老巢,将自身法力发散,扰乱三界。
灵山大雷音寺内,黑雾如活物般在殿柱间游走。无天端坐于墨玉莲台之上,指尖轻叩扶手,每一声脆响都令跪伏在地的黑袍护法浑身一颤。
"北俱芦洲的妖族还在观望?"无天声音很轻,殿顶黑云却随着话音翻涌起来,"看来本座杀得还不够多。"
巨蝎护法毒尾兴奋地摆动:"请师尊准弟子前去,定将他们..."
殿门突然无声开启。一个灰袍修士踏入门槛的刹那,所有黑莲同时收缩花瓣,仿佛遇见天敌的兽类。
无天指节僵在半空。
修士面容普通得像是被刻意抹去特征,唯有腰间悬着的一盏青铜灯格外醒目。灯火幽蓝,照得他脚下三寸之地纤尘不染。
"放肆!"赢妖闪身拦在前方,纤纤玉指化作森森白骨,"灵山圣地也是你..."
修士只是看了她一眼。
赢妖突然凝固成青灰色石像,惊愕还凝固在脸上。黑袍的刀锋与巨蝎的毒刺僵在修士背后三寸,再难寸进。
"退下。"
无天的声音让整个灵山震动。三名弟子如蒙大赦,拖着石化的赢妖仓皇退走。殿门关闭的轰鸣声中,修士腰间的青铜灯晃了晃。
"你越界了。"无天缓缓起身,身后浮现三千魔影,"本座容忍你,不代表..."
"你杀不了我。"修士从袖中取出一枚黑子,放在地上。棋子触地的脆响让无天眉心血莲骤然刺痛。"就像你改变不了这个。"
地面浮现纵横十九道的虚影,黑子落处正是天元。无天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白子。
"你看,"修士的声音像钝刀刮骨,"连反抗都是按我教的姿势。"
白子坠入棋盘,砸碎三朵黑莲。无天暴怒的魔气将七十二根盘龙柱震出裂痕,修士的衣角却纹丝未动。
"为什么来?"无天声音里渗着黑血。
修士从灯芯掐下一粒火星,弹向空中。火光里浮现十七颗舍利子的虚影:"你慢了。"
"本座自有安排!"
"就像安排那所谓的猿面天君出逃?"火星突然爆燃,映出无天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还是安排燃灯古佛活着离开?"
“你以为将那小小的变数丢出去,就有足够的资本反抗我?”
殿内黑云凝成万剑悬在修士头顶,却迟迟未落。
无天发现自己的杀意每次凝聚,都会在修士腰间青铜灯的映照下溃散——那灯盏竟是用他当年在山洞立誓时的头骨所制。
"三十三年。"
修士突然伸手,虚幻的掌心抚过无天眉心血莲。这个近乎温柔的动作让三界魔主如遭雷击,"你还有三十三天。"
当修士的身影如水纹消散,无天才发现墨玉莲台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他试图毁掉地上的棋盘,抬手却见指缝间渗出的不是魔气,而是暗金色的佛血。
殿外传来黑袍焦急的请示声。无天望着掌心怔忡片刻,突然发出令三界战栗的大笑。
"好!好得很!"他抹去佛血,眼中猩红更甚,"传令下去,即刻搜寻十七颗舍利子!"
青铜灯盏的残光在角落幽幽闪烁,照见莲台背面新生的金色莲纹——那里本该被魔气彻底侵蚀。
“呵呵,愤怒到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吗?你的那些弟子,护法,可都己经被你赶出去了。”
修士的身影再度出现,不过在他背后,他也僵持着没有扭头。
“我劝你最好扭头看看,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无天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慢慢地转过了身。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所谓的“大惊喜”上时,仅仅一眼,他就立刻明白了那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个被修士带来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他紧闭着双眼,眉心处有一点鲜艳的朱砂痣,在周围的魔气中微微泛着光芒,显得异常纯净,甚至有些刺眼。
无天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可怕:“转世灵童?”
在修士的身后,那白衣少年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悬吊在半空中一般,毫无生气。而这个少年,正是如来的转世——乔灵儿。
无天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滴落,滴落在那墨玉莲台上,发出一阵轻微的“滋滋”声,仿佛那墨玉莲台正在被他的佛血腐蚀。
“你猜我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修士的嘴角泛起一丝戏谑的笑容,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少年的脖颈,带出一串血珠,“就在你座下那黑莲的根系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你倒是很听话,我告诉你此人的下落,你就真的把他给抓回来了……只是,你只抓不杀,实在是让我很不满意啊~”
魔气化作三千利刃暴起!
整个灵山地脉都在震颤。无天的攻击毫无保留,每一击都足以让金仙魂飞魄散。
修士的灰袍在风暴中片片碎裂,露出布满古老符文的躯体——那些伤痕竟与无天当年在山洞石壁上刻的一模一样。
"噗——"修士突然喷出一口金血,踉跄跪地。
这表演逼真得连悬吊乔灵儿的锁链都跟着晃动。但无天看得分明,那些金血落地后立刻化作黑莲,疯狂吮吸着殿内魔气。
“够了!”无天突然收手,他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
他的鼻翼微微颤动,一股刺鼻的气味钻进他的鼻腔,那是陷阱的味道,就像三百年前那个让他堕入魔道的雨夜一样,令他心生警觉。
修士缓缓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嘴角泛起一丝戏谑的笑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对无天的反应早有预料。
“怎么?舍不得?”修士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嘲讽,他挑衅地看着无天,似乎在等待着无天的回应。
就在这时,乔灵儿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清澈,宛如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无天身上时,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悲悯。
无天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自己还是紧那罗时,如来曾在菩提树下对他说:“你心中魔障,终会化作他人利器。”
“世尊……”无天的嘴唇微微颤动,不自觉地喃喃出声。然而,他的声音刚刚出口,就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压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闭嘴!”无天突然暴怒起来,他的怒吼如同雷霆一般在空气中炸响。他猛地一挥手臂,一道黑色的魔障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隔断了乔灵儿的视线。
修士的笑声在无天的耳边回荡,那笑声就像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刮着他的骨头,让他感到一阵剧痛。
无天的脸色变得狰狞扭曲,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流淌而出。
修士似乎对无天的愤怒毫不在意,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张狂。他用力地拽着锁链,将乔灵儿像一件破旧的玩偶一样甩到了莲台前。
乔灵儿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狠狠地撞在墨玉边缘。只听“砰”的一声,乔灵儿的额头与墨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瞬间,金血从乔灵儿的额头喷涌而出,与无天残留的佛血交融在一起。令人惊奇的是,这两种血液在接触的瞬间,竟然在莲台上燃烧起来,形成了一个个神秘的梵文。
"看着。"修士掐住少年后颈强迫他抬头,"这就是你寄予厚望的魔罗。"
锁链突然缠上乔灵儿脖颈绞紧。少年脸色发青,却仍艰难地对着无天做口型:回...头...
无天的魔瞳剧烈收缩。他看见自己映在少年瞳孔中的倒影——黑莲冠冕下,竟还有一缕未断的金线系在眉心。
"本座不在乎。"无天转身时袍角扫灭了地上所有金血燃起的火苗,"要杀便杀。"
修士的叹息带着虚假的遗憾:"真是无情啊..."锁链骤然收紧到极限,少年脊背弓起如濒死的鹤。
殿外突然传来黑袍的惊呼。无天知道是乔灵儿散发的佛光惊动了他们。现在只要他稍露破绽,所有弟子都会看见他们无敌的魔尊在发抖。
"不过..."修士突然松开锁链,任少年跌落在地,"活着才更有趣,不是吗?"他踢了踢咳血的乔灵儿,"比如让他亲眼看着你集齐十七颗舍利子,然后一一毁掉?"
无天背对着他们,魔气在周身凝成实质化的铠甲。
他听见少年微弱的喘息,听见金血滴答落地的声响,更听见修士腰间青铜灯里传来的、自己三百年前发下的毒誓:"愿永堕无间,换如来法灭..."
"滚。"无天的声音轻得只有灯焰能听见,"带着你的玩具滚。"
当大殿终于只剩他一人时,墨玉莲台突然崩裂。藏在最深处的金色莲纹全部暴露,组成完整的《金刚经》首偈。无天疯狂摧毁着这些梵文,却在触到"应无所住"西字时突然僵住。
殿外,修士拖着锁链走过长廊。乔灵儿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修士腰间青铜灯里跳动的那缕——分明是紧那罗菩萨的发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