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没想到此事闹得这般大,竟来了一正一副两位御使。
忙向他们拱手,殷勤道:“下官滦县县令张显,拜见两位大人。两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还请移步衙内稍作歇息,待下官备好酒宴,稍晚些时候,再好好为诸位接风洗尘。”
公羊瑞摇扇不语,倒是一旁的崔冲看了眼城门,皱眉问:“既是滦县县令,为何要把府衙设在镇子上?”害他们多颠簸了这些路程。
“这——崔副使有所不知,这外面——”
“这外面——”公羊瑞突然打断他,接道:“早被饥饿的乡民吃得十室九空,既然他们逃荒来到了留仙镇,那么把公廨搬到这儿,自然是最合适不过。张县令,我说的对吗?”
这公羊家的果然厉害,张显只好尴尬地应和着:“御使大人说的是。”
崔冲却不依不饶:“朝廷已开仓放粮下发各县,又怎会出现十室九空的灾情?莫非是你中饱私囊,侵吞了赈济粮?还违规把公廨迁至乡镇,张显你该当何罪?!”
妈的!居然上来就给他下马威!
张显惶恐地跪下磕头,“大人息怒!下官虽能力平庸,可万万不敢做那等贪蠹之事啊!还望御使明察!”
“崔御使,定罪需拿证据,你身为天子御史,说话可要谨慎。”
在场众人里,恐怕只有唐乐知,才敢这么跟崔冲说话。
崔冲见她开口,气势登时就弱了几分,连忙道:“阿知说的是,是我失言了。”
张显:“……”你他妈的!合着就老子不是人是吧?
唐乐知没想到崔冲还挺听话的,便冲他笑了笑,转头看向公羊瑞。
“滦县十五个乡镇,自前年闹饥荒到现在,开仓请愿不下百次,可每次上表刺史,都石沉大海没有音信。若非留仙镇有仙人庇佑,苗高粮壮,否则整个滦县都将和其他县里一样,沦为男蒸女炒的人间地狱。”
“若表哥非要论罪,便先判洛州刺史一个不查之罪吧!”
张显一听,心里头也腾地升起一团火。
因为唐乐知所言,句句属实!
他出生本地士族,又身兼该地县令,怎么可能会鱼肉乡里?还侵吞救灾物资?
他娘的,这三年眼见着百姓吃不上饭,他都恨不得去其他县里抢!还污蔑他中饱私囊?我呸!
公羊瑞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位年轻的夫人。
唐乐知,安平侯的贵女,自已曾经的未婚妻……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不只是性格变得强势,就连眉眼也——仙姿佚貌,仿佛突然长开了一般,清冷如月,不是荼蘼却胜似荼蘼。
世间多爱美人,这朝这代尤甚。
公羊瑞看着这样的唐乐知,心中竟微微有些后悔。若是那时极力争取,或许军权和美人,鱼与熊掌,他都可兼得。
“表妹莫要生气,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身子不好,还是莫要站在外面吹风了,我们先回府衙吧。”
张显一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和一群县官点头哈腰:“对对对!先回府衙!”
说着,就招呼一群衙役,走在前面举牌开路。
从刚才到现在,玉含章就如背景板一样沉默低调。
只是在两人瞥向他时,微微点头,报之一笑。
公羊瑞知道此人的厉害,即便已经撕破了脸,但再见面,也能心平气和地以礼待之。
反观崔冲,他心情就有些复杂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理解安平侯的做法,为什么要把一位金尊玉贵的世家女郎,嫁给一个偏远地方的市井商贾?
关键这个贱民和他年岁差不多大,可方才对视时,他却隐隐有种被对方看不起的感觉。尽管那只是客气的一笑,但他心里就是不得劲,总觉得自已是被当成小孩儿来对待了。
唐乐知从他俩打招呼起,就注意到崔冲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往玉含章身上瞟。这段时间,她对世家贵族的荒唐事迹也了解了不少。
原来在本朝,好男风不但不是耻辱,甚至还作为一种饭后消遣,成为当代男女附庸风雅中的一环,可以说是非常普遍。
坐在马车上,她握紧身边人的手,心想:崔冲这小子!该不会是对玉含章有什么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