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队驶入城中,百姓纷纷驻足,远远投来好奇的目光。
“瞧后面的马车多气派!”
“定是州里来得大官吧?”
“我认得中间那辆马车的标志!是公羊家的!”
“又是公羊家!真晦气!”
公羊瑞刚要下车,就听见外面传来这句。
等他把帘子撩开,往那边去瞧,就只看到一只牵驴的苍老背影,渐行渐远。
不禁暗自摇头,无知愚民罢了,何须与之计较?
“御使大人,这边请!”
看到两人都下了车,张显殷勤地把人往府衙里引。
“呦!好俊俏的郎君!”
“小郎君可有婚配?”
崔冲刚一露面,就引起围观女郎们的注意。一个个含羞带怯,将手里的花束瓜果尽数投掷过去,险些把旁边的衙役砸个脑袋开花。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张显黑着脸训斥,转头又换上谄媚的笑容,对两人不好意思道:“山野小民,没见过世面,还请大人勿怪。”
“无妨。”
傅粉郎君崔冲,早习惯了一出门就被人追捧的情况。相比京都女郎的热情,这里区区几颗瓜果,他都不放在眼里。
反观后面的玉含章,直挺挺站在那,竟无一人向他投掷,可见其姿容不美,不能令女郎倾心。
公羊瑞不喜当下掷果盈车的风气,所以下了车就以扇遮面,先一步走进了公廨内。
“我们也进去吧。”唐乐知拉了拉玉含章的手。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牵着,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看他们的目光,多了些担忧和敬意。
府衙内有很多空房,御使团稍作休息,很快便到了正午。
张显在内院大摆了几桌,给随行的下人们享用。而自已和几个县官,特意在花园凉亭设宴,与唐乐知夫妇还有正副御史共食一桌。
酒过三巡,公羊瑞终于提起了正事。
他先是起身给唐乐知敬了一杯,然后道:“先前公羊弼闯山门一事,公羊家族内已调查清楚,确是他听信谗言,偷盗令牌,一意孤行所为。”
“大父知晓后,勃然大怒,当即收了他的牌子,免去一切官职,贬到乡下的庄子上思过,十年不得归家。”
“此事公羊家理亏在先,表妹受了惊吓,陈情天子也是应当。”
“为表歉意,公羊弼在京都置办的几处宅院和地契尽数赔给玉家,表哥名下的产业,也划两成利分给表妹。再加上今早在城门口,我一时失言,惹表妹生气,再自罚三杯,如此,还请妹妹消消气,原谅表哥这一回吧。”
好家伙!这就开始切割了?
唐乐知看了眼他递过来的盒子,别人她不清楚,但公羊瑞那可是书里大篇幅写过的人才,他什么面目,自已可是门清。
公羊博文四个儿子,由大房掌家,地位非同一般。而公羊瑞虽是嫡出,但却是最没存在感的四房。要不是他自已争气,一路火花带闪电,又怎么可能被公羊博文看中,推上这御使之位。
可即便如此,要想成为公羊家的下一任家主,仅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只要大房的继承人还健在,行事不是太荒唐,他就永远无法竞争家主之位。
而他那大伯也是人精,早看出他的野心。所以为了自家儿子,他明里暗里地给公羊瑞使了不少绊子。
等公羊博文一死,这位大伯干脆彻底撕破脸,直接买凶杀人,真刀真枪地干他。若非如此,一个世家郎君,又怎么可能沦落乡野,和男主这个造反头子在一起。
所以,公羊弼这次栽这么狠,要说其中没有公羊瑞的手笔,唐乐知是万万不信的。
“表哥说哪里话,冤有头债有主,公羊弼公然挑衅我唐家,栽赃陷害,还敢带军士打上我夫君的玉碧山庄,目无天子,蔑视法度,我自然是要讨个理字的。”
“既然讲理,便绕不开一个法字。国有法度,万事仪表也。若事事都以私了为先,又怎能为天下之表率?又如何教万民知善恶,明赏罚?”
“公羊阿翁身为太傅,不会不明白'家有常业,虽饥不饿;国有常法,虽危不乱'的道理吧?”
说着,唐乐知将盒子推回去,对公羊瑞道:“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方为我所求!”
一桌人安静如鸡,唯有玉含章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唐乐知,顺便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腿。
公羊瑞万万没想到,一个深闺十几年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会有这样刚烈的脾性和高见。
不禁豪情顿生,提起酒壶给唐乐知敬了一个。
“表妹的意思,我已知晓。”
他冷静下来,双颊有些发红,对唐乐知道:“事关大父脸面,我做不了主。不过这次天子亲自下令,召表妹回京。”
“届时——表妹当如何,大可在天子面前,一辩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