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本性
疼痛感并未降临,刹车灯刺入瞳孔,白光导致短暂失明。
宗衍眨了眨眼,木然恍惚。
左右两旁道路上有行人在尖叫,车主下车狂奔过来,与宗衍擦肩而过,走向他身后被撞倒在地的姿真。
在车子撞来,距离宗衍只有一步之遥时。
是姿真挡了过来将他推开。
路人与车主围了上去。
宗衍脚底板僵硬,反应过来上前拨开人群,将姿真从地上打横抱起,好在车子撞来时已经减速。
这一撞不太重,姿真昏迷过去。
医院就在旁边,宗衍将姿真送过去,打发走了车主,沉着面色在外等待着。
到底算是一场交通事故。
姿真还没出来,梁韵仪便赶了过来。
“宗衍。”
她快步跑过来,一脸急色,站在宗衍面前时,迎接的却是他的不悦冷淡,“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出车祸了就马上过来了,你怎么样,怎么不找护士,护士呢,都瞎了吗?”
少年时爱她,被初见一面蒙蔽了双眼,滤镜消失后再看,梁韵仪背叛他与周予私奔,对亲姐姐残酷无情,性子更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听着她大呼小叫。
宗衍一掀眼睫,眸底凝着霜,“小声一点,我没事。”
可韵仪跟姿真不一样。
对她再没耐心,宗衍也会不自觉地将性格中温柔挤出两分来对待她,就算她曾背叛,就算她只有虚情假意,他也不会像对姿真那样对她。
梁韵仪在宗衍身边坐下,双手捧住宗衍的手,含情脉脉,“真的没事吗?那你怎么在医院?”
“姿真在里面。”
没有生命危险。
但这一撞撞到了姿真的左臂,至于严重程度,还要等手术结束才知道。
“……是姐姐啊,那我打电话给维舟哥,让他过来,或者让蓝菲来。”
不经过宗衍的同意。
梁韵仪便要拿出手机去通知,手被宗衍按下去,他手掌上有些没擦干净的血,脸孔冷峻。
“韵仪,我很高兴你能回来,但我不希望你擅自插手我的事情。”
梁韵仪虚无地张了张唇,“什,什么意思?”
“你来找过姿真了?”宗衍不再平心静气,言语中莫名增添了压迫感,一度令梁韵仪喘不过气,“你打了她?”
“我……”
这算什么?
梁韵仪眼红了些,想起三年前就算自己弄残了不知死活缠着宗衍的女人,宗衍都不会责怪她。
反而会反省是自己没有给她安全感。
但对梁姿真,他似乎有些不一样。
“我是打了她又怎么样,她都跟你离婚了,也不是你的妻子了,我打她不行吗?”梁韵仪半点不知错,“谁让她缠着你,你都好几天没去看我了,一有空就来看她,这算什么?!”
“韵仪,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对女人,宗衍不是完全没办法,“有周予的事情在前,你觉得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吗?”
“……”
“现在不是三年前了,我也不是那个只钟意你一人的宗衍,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在意梁姿真?”
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追着自己。
宗衍如今的冷淡让梁韵仪深感落差,差点便要为了面子死心,宗衍却又进行安抚,“你先回去,梁姿真再怎么样,也不会胜过你的地位,明白?”
卸了口气。
梁韵仪弯腰向宗衍脸侧吻了吻,她主动献吻,没有男人能拒绝,“我知道,我没有姐姐那么善解人意,可那也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会吃醋……妒忌。”
这意思。
便是姿真不爱他了。
不爱,所以不在意他在外面的花边新闻,所以在确定他不会要孩子后,便迅速离婚。
她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孩子?
在梁韵仪的话里,宗衍幡然醒悟过来。-
推掉了下午的工作。
宗衍留在医院,等着姿真醒来,那一撞惯性较轻,加上距离近,只伤到了手,左手要养许久才能康复。
刚走出医院又回来,姿真更加憔悴不堪,黄昏时窗外伴着连绵细雨,宗衍起身过去遮上窗帘。
背后姿真昏迷着,陷入噩梦中,眼角竟然在梦里流了泪。
宗衍弯腰去听,依稀辨别着姿真的呢喃声:“别走,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我都改,别走。”
这话,宗衍听到过。
是在婚内,姿真低声下气求他留在家里时说过,离了婚,她竟然还没忘记他那时的恶劣与冷漠吗?
那三年对姿真来说,一定是场巨大的阴影。
不过看在她冲过来替他挡了车的份上,宗衍今后,会收敛,但也只是一点点。
门突然被推开。
杨维舟冲进来的脚步刹停,与宗衍对视着,敌意横生,再无风度,箭步上去拎起他的领口。
“你到底要干什么?!”
指向姿真,她还处于昏迷,什么都听不到。
两人的面具都可以暂时卸下,杨维舟不再温文儒雅,宗衍更不是一潭死水。
“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你还要把姿真害成什么样才够?”
“你们的?”
宗衍扯开杨维舟的手,“维舟,如果是你的孩子,我倒是奇怪,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你在说什么?”愤怒褪去,杨维舟的茫然下笼罩着错愕与惶恐,“我见死不救?”
“姿真。”
那颗纽扣,是铁证。
宗衍没有丢,捏在手中,如同捏住了杨维舟的命脉,“你眼睁睁看着姿真小产不是吗?当时你也在,为什么不去救她,是因为……孩子不是你的吗?”
他冷笑。
将纽扣攥到掌心,五指收紧。
“在梁姿真面前,你大度温柔,包容爱护她,可你真的是这样吗?”
宗衍向前,字句充满重量,压得杨维舟抬不起头,“看着她差点被害,倒地小产的时候,你一定很犹豫……是上去救姿真,还是视若无睹,可你怎么能接受别人的孩子,没了这个孩子……姿真才会真的死心。”
杨维舟向后走,宗衍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他躲避的动作,“维舟,我们都是一种人,你装久了,真忘了自己的本性了?”
他,宗衍,齐奉南。
三人没有一个是至纯至善的,否则也不会成为多年好友。
只是一跟姿真在一起,杨维舟便会忘记自己的本性。
在宗衍的质问下,他心乱如麻,看了眼姿真,强装镇定,“我们出去说。”
小心关上房门。
两人都走了出去。
雨水抽丝,滑在窗上,房内安静下来。
姿真睁开眼猛地干咳,耳边却还回荡着宗衍的声声逼问,气堵到了心尖,血腥味冲破嗓子眼,鲜血咳落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