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填饱
车在路边停下。
顾婉禾解开安全带下车过去。
没有一走了之,宗彻答应了宗老要将顾婉禾送回去,就要保证她在回家之前的行程安全。
宗家人,做事必须严谨。
出狱后姿真便很容易感到饥饿,这或许是在里面留下的后遗症,吃得太少,以至于一点食物便弥足珍贵。
吸管里发出空音,牛奶被喝完,胃里还是空荡荡的。
正想着。
顾婉禾从对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个眼熟的人。
“姿真。”
她从人群中气喘吁吁跑来,“你在这干什么?”
“我……”
姿真犹豫着没回答,神色狐疑看向顾婉禾身后的宗彻,她回过头,才发觉宗彻跟了过来。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麻烦了。”
宗彻只穿着衬衫马甲便追了出来,他是读书人,身量清瘦,眼镜片有厚度,霓虹光折射在镜片上,没穿透过去。
他的眸子,仍旧是漆黑的。
“父亲要我送您回去,这段路上我必须要保证您的安全,否则父亲问起来。”
这便是宗彻与宗衍的差别。
要是宗衍。
连车都不会让顾婉禾上。
宗彻则是彻头彻尾的乖孩子,对父亲言听计从。
“你还真是……”顾婉禾略感无语,“可我要去跟我的朋友吃饭,暂时不回去,你也要跟着去吗?”
“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车里等。”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顾婉禾叹气,“算了。”
她转身拉住姿真的手,看着她另只手里刚喝完的牛奶,“你怎么又不好好吃饭,一起去吃吧?”
狼狈的一面是隐藏不了的。
它们附着在眼睛里,在身上,在言行举止中。
顾婉禾看出了姿真的窘迫,她遭受着宗衍的威逼在誉美工作,刚出来身上基本没什么钱,又要负担那样昂贵的公寓。
或许真的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也未可知。
宗彻将她们送到面馆,这是顾婉禾指定要来的。
她明白。
自己现在要是请姿真吃太昂贵的食物,她一定会挂在心上,就如同那间公寓和那笔怎么都还不清的医药费。
顾婉禾侧身要下车,目光意味深长,“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吧,我不想被你父亲知道后说我苛待你。”
“没关系的。”宗彻像是天生的老好人,脾气好,性子好,处事周到,“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起去吧,你在这里等着算怎么一回事。”
就算顾婉禾不是宗老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连在情人里都是排最末的,但正因如此,她才不能不把宗老的孩子放在眼里。
要是真把他当司机对待。
三太太第一个不饶了她。
三人同桌坐下。
顾婉禾记得姿真在入狱前提起过宗彻,但过去了这么久,或许都忘干净了。
最基本的介绍还是必不可少的。
“姿真,这是宗彻……”顾婉禾想了想,还是带上了宗衍做纽带,“宗衍弟弟。”
宗彻倒是大方看向姿真,姿真敛着眸,神情淡淡,没有回过去一眼,“我见过梁小姐,在小姨家里,小姨知道你出事后,有些担心呢。”
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起。
“让老师担心了,抱歉。”
当时入狱突然,连誉美那里都没来得及告知,其他人更不会知道其中详情。
这事过去了。
姿真更不愿再提。
“原来你们认识?”顾婉禾喝了口面前的茶水,随口一提,本意是想热络气氛。
可姿真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认识。”
只是见过,实在算不上认识。
见她这样说,宗彻苦笑,不好再多言。
姿真点了拉面,她忙了一整天,滴水未进,那瓶牛奶是今天唯一的食物。
面一上来,姿真便专心吃面。
面碗的白色雾气飘散在她眼前,模糊了她的面孔,她无所谓面前是谁,在里面走了一遭姿真才明白,没什么比填饱自己的肚子更重要。
顾婉禾需要保持身材,晚饭几乎不吃。
今晚是为了姿真才来吃饭。
只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姿真像是真的饿坏了,很快便将整整一碗面给吃完,面热,她浑身温度上升,眉角眼梢,鼻尖下巴,都晕着白里透红的色彩。
宗彻坐在她对面,看得有些出神。
“吃饱了吗?”顾婉禾记得姿真之前的饭量不太好,吃得很少。
又因为宗衍喜欢梁韵仪那样匀称又纤瘦的,姿真刻意维持过体重,哪有像现在这样好的饭量。
姿真看向顾婉禾,懵神地摇头。
愣了愣,顾婉禾又将菜单递给姿真,她又点了同样的一碗面。
反常到顾婉禾都诧异。
宗彻却忽而轻笑出声,眼眸中流淌的皆是善意,不是嘲笑,“看来这家面馆的食物很好吃,梁小姐很喜欢。”
他与顾婉禾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事物自然也不同。
“不是。”
本以为姿真会敷衍下来。
可她却否认了,言语凉凉的,有着不该有的真诚,“我只是想填饱肚子。”
就这么简单。
在监狱里吃下那些拌着泥土虫子的食物时,姿真就不知道食物是什么味道的,酸甜苦辣,她都品尝不到。
精神层面上早就失去了味觉。
这也导致姿真只有在重度饥饿时才会想要吃东西,其余时间,完全想不到这一茬。
这些。
都是心理创伤的后遗症。
顾婉禾与宗彻沉默着看姿真吃完第二碗面。
等待买单时,姿真接到宗衍的消息,要她晚上过去,她躲不掉,只好找借口跟顾婉禾道别赶去。
每次来。
宗衍像是成心要耍姿真玩,要她早早来,在门外等上三个钟头才回来。
好在港城炎热。
换作在京州,姿真是怕是已经僵硬。
车停下。
宗衍慢步走来,路过姿真身边开门,鼻尖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不是之前的香味,而是食物的味道。
这气味混在风中都是浑浊的。
宗衍皱眉,突然没了兴致,“下次过来记得收拾干净自己,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价值,还是说故意来倒我胃口?”
姿真扶着墙壁站起来,面无表情到疲惫,“那我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