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推着孤舟撞进迷雾时,顾念欢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船舷。咸涩的海水溅湿她单薄的衣袖,她攥紧那道未干的血字"叁",指节泛白。木纹在掌心磨出细小的伤口,疼得她呼吸一窒。
萧御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蜷缩在船舱的阴影之中。月光透过破损的琉璃灯,如银霜般洒落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颈后的那朵血莲。那血莲呈现出一种鲜艳而诡异的朱砂红色,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中绽放出来的一般。
这抹朱砂红与密道壁画中崇明太子的胎记惊人地相似,顾念欢的喉间突然涌起一股苦杏仁的味道。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紧紧攥着的双鱼佩,那双鱼佩的形状与这血莲如出一辙,仿佛是这并蒂莲的前身。
“姑娘可识得此物?”沈逸风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回响,如同一道惊雷,将顾念欢从回忆中惊醒。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贴身的玄铁钥匙,那钥匙的温度正从衣料下慢慢地渗透进她的肌肤里。
那一日的诀别场景历历在目,他将钥匙塞进她手中的动作快如闪电,仿佛生怕她会拒绝。然而此刻,这钥匙却像是被烧红的铁块一般,烫得她几乎无法握住。
寅时的宫墙挂满霜花,顾念欢跟在萧御身后,看着他扶剑的手背青紫得可怕。他脊背挺得笔首,可藏在袖中的帕子,分明浸透了黑血。药味混着铁锈气钻进她鼻腔,像父亲遇刺那夜案几上的紫玉膏。
“臣恳请彻查北狄密函!”萧御的声音在紫宸殿里如利剑般割开沉闷的空气,带着无法忽视的决然。顾念欢跪在丹墀下,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目光紧盯着皇帝,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龙涎香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起来,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皇帝的指尖着奏折残页,那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清晰可闻,如同砂纸在打磨着顾念欢的神经。她的心跳愈发急促,仿佛要冲破胸腔。
永昌年号在烛影里浮动,那是先帝被鸩杀的年份,也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帕子飘落时,顾念欢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她看清了那绣线并蒂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母亲临终前的呢喃突然在耳边炸开,如同一把利刃刺进她的心房,她的喉间泛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那双鱼佩坠地的脆响,惊醒了正在剧烈咳嗽的老皇帝。明黄衣袖扫过地面,帕角的莲纹与她腕间玉镯的雕工重合,仿佛是一种宿命的交织。皇帝的目光落在顾念欢身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念欢,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
顾念欢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陛下,臣有证据证明北狄密函与先帝之死有关。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先帝一个公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对真相的执着和对正义的渴望。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念欢,此事需从长计议。北狄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易决断。”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
顾念欢咬紧牙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陛下,臣知道此事不易,但臣不能让先帝含冤而死!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去调查此事。”她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和决绝。
皇帝看着顾念欢,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知道顾念欢的决心,但也明白此事的复杂性。最终,他点了点头:“好吧,念欢,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调查此事。但你要记住,此事关系到国家的安危,不可有丝毫马虎。”
顾念欢感激地叩谢皇帝,然后转身离去。她的步伐坚定而有力,仿佛背负着整个国家的希望。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揭开北狄密函背后的真相,为先帝报仇雪恨。
太医院的瓷瓶冰凉,顾念欢用银针挑开药渣时,手心里全是冷汗。双鱼纹在灯下泛着青光,窗外的小太监压低声音:"萧大人又咳血了..."她突然听见衣料摩擦声,转身看见萧御玄色大氅滑落肩头,肋下三寸处的旧疤正渗着血丝。
"令尊的《雪夜访友图》可还在?"萧御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指尖在案上画出叁道水痕,正是船舷血字的变体。顾念欢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药架。父亲临终前在画轴夹层藏的半枚兵符,此刻正压在她贴身的香囊里。
诏狱的寒风像刀子割在脸上,顾念欢跟着沈逸风穿过刑室时,铁链摩擦石墙的声音让人牙酸。北狄细作的咒骂突然转成嘶吼,她看见那人耳后刺青时,手里的药箱差点落地——正是帆布血痕勾勒的边关布防图。
铜钱钉入砖墙的瞬间,顾念欢闻见淡淡的花粉香。曼陀罗混着铁锈味冲进鼻腔,她想起三年前父亲书房失窃的证物,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铜钱边缘的咬痕,与父亲遇害那晚留在茶盏上的齿印完全吻合。
腊月的雪粒打在药庐瓦上,发出细密的声响。顾念欢看着琉璃瓶里泛蓝的药液,突然听见梅林传来金铁交鸣。推开窗时,冷风卷着血气扑面而来,萧御腕间的紫纹在月光下像蜿蜒的毒蛇。
"姑娘可相信因果循环?"他收剑时挑起的梅瓣,落在沙盘标注的东海要塞。顾念欢突然想起密匣的位置,怀中的解毒丸硌得掌心生疼。父亲遇刺那夜,她曾见过相同的紫纹,那时萧御不过是个在药庐煎药的少年。
朝会上的咳嗽声突然变得刺耳,顾念欢诊脉时,皇帝龙枕下的奏折突然滑落。墨迹勾勒的狼首印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她突然明白萧御咳血的真正原因。牵机毒发作时,瞳孔会呈现与这狼首印相同的幽蓝色。
箭雨破窗的瞬间,顾念欢被萧御扑倒在龙床后。梅花雪混着血珠溅在她脸上,她闻见他衣襟间熟悉的沉水香。皇帝枕畔的并蒂莲突然在眼前放大,与母亲临终前的呢喃重叠成一幅图——双鱼佩、血莲印、狼首毒,所有线索在脑中炸开。
沈逸风送来半幅古画时,药庐的火盆正噼啪作响。顾念欢将画轴浸入药汤,墨迹褪去的瞬间,户部账目上的赤字像血一样刺目。工部侍郎王焕之的皂靴声突然停在门外,朱砂粉末从靴底簌簌落下,正是三日前弹劾萧御时洒在奏折上的痕迹。
除夕的雪下得正紧,顾念欢站在阁楼上,看着宫墙外次第亮起的火把。虎符与玉珏拼合的瞬间,完整的布防图在掌心跳动。萧御带着一身寒气撞进来时,她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父亲也是这样突然咳出黑血,然后将双鱼佩塞进她怀中。
"姑娘可知这面具的来历?"萧御将鎏金面具摔在案上,边缘残留的胭脂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顾念欢摸了摸腕间玉镯,内侧的私印突然变得滚烫。皇帝枕畔的香粉、玄衣人的面具、沈逸风的玄铁钥匙,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汇成汹涌的浪潮,将她多年来构建的真相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