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的晨雾还未散尽,宛如一层薄纱笼罩着江面,给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广明早早地便起身,踏着湿漉漉的露水,迈着轻快的步伐行至渡口。
站在渡口,他静静地凝视着江心漂浮的竹筏。那竹筏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从仙境中飘来一般。筏头的老翁身披蓑衣,蓑衣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熹微的晨光中折射出点点碎金,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道长要往何处去?”老翁的声音在寂静的江面上回荡,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呼唤。他手中的竹篙轻轻一点,水面上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惊散了一群银鳞小鱼,它们在水中迅速逃窜,如同一群受惊的精灵。
广明解下腰间的钱袋,从中取出半两银子,递了过去。“劳烦顺流而下,至方寸山地界。”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诚恳。
老翁接过银子,浑浊的眼珠看了广明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坐好了,道长。”说罢,他用力撑起竹篙,竹筏如离弦之箭一般破开晨雾,向前疾驰而去。
两岸的青山如黛,连绵起伏,猿啼声穿透云岚,在山谷间回荡。广明盘坐在竹筏的尾部,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大自然的声音。江水奔腾的声音、猿猴的啼鸣声、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江水中自己的倒影。水面映出的不再是那个游方道士的粗布道袍,而是一身素白的广袖流云衫,那是方寸山弟子的服饰。他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劫灰剑柄,北斗残星似乎感应到了故土的气息,竟在鞘中发出细微的共鸣,仿佛在与他低语。
三日后,竹筏缓缓地停靠在一处无名浅滩边。老翁恭敬地躬身,然后缓缓退至筏头,手持长篙,熟练地撑起竹筏,缓缓离去。
广明轻盈地踏上岸,双脚踩在的鹅卵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在他足尖点地的瞬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方圆十丈内的晨露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迅速凝聚成无数细小的星砂,如银河流淌般在他身后铺就出一条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小径。
这是方寸山护山大阵对嫡传弟子的特殊呼应。当广明踏上这片土地时,整座山的阵法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三百六十处阵眼同时微微颤动,仿佛在欢呼他的归来。这轻微的颤动引起了满山灵雀的警觉,它们惊起,在空中盘旋飞舞,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欢迎这位久违的故友。
广明沿着星砂铺就的小径前行,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当他走到树林尽头时,眼前出现了一道凡人无法看见的云雾屏障。
广明停下脚步,凝视着那道屏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他深吸一口气,迈步穿过屏障。就在他穿过的一刹那,山门处的两尊石貔貅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两尊石貔貅原本威武雄壮,如今却被茂密的藤蔓缠绕,几乎完全掩盖。青苔布满了它们的身体,甚至覆盖了当年广明刻在底座上的剑痕。然而,唯有石兽眼中镶嵌的星髓依旧流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当广明的气息触及到星髓时,它们像是被唤醒一般,突然迸发出七色霞光,如彩虹般绚丽夺目。这光芒如此耀眼,以至于栖息在松枝上的白鹤也被惊动。它们振翅高飞,掠过山涧,尾羽扫落了纷纷扬扬的玉兰花瓣,宛如一场花雨。
广明缓缓地沿着青石阶拾级而上,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庄重。脚下的石阶被岁月磨砺得光滑如镜,石缝间生长着新生的紫灵芝,它们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山的神秘与生机。
当他走到半山腰的听涛亭时,脚步突然停住。他凝视着亭子旁边的一条被野草掩埋的小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这条小径通往婆婆的墓,那是一个他永远无法忘怀的地方。
婆婆的墓静静地坐落在山崖边的望月潭畔,古银杏树下。潭水比他记忆中要清浅许多,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枝头累累的白果。那白果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诉说着婆婆的故事。
广明来到婆婆的坟前,那是由三百六十五块青石垒成的坟茔,如今又重新被紫藤所覆盖。他轻轻拂去碑前的紫藤,露出供桌上半截未燃尽的线香。香灰保持着坠落时的姿态,显然这里的时间己经被某种阵法凝固在了某个瞬间。
“阿示出去转了转,见了见您口中的外界,世界真大也很精彩。”广明轻声说道,仿佛婆婆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将新采的野菊放在碑前,那黄色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随着他的动作,露珠滚落下来,在青石板上晕开了一圈细小的水痕。
“现在阿示回来了。”广明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对婆婆的深深思念。
山风毫无征兆地骤然刮起,卷起满地的银杏叶,如同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金黄的叶片在空中相互交织、盘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广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呼吸也在瞬间变得急促起来。那个模糊的人形,竟然与他记忆中的婆婆一模一样!婆婆面带微笑,眼神温柔地凝视着他,仿佛就在他眼前一般。
然而,就在广明想要伸手触摸这个虚影的时候,它却如同烟雾一般,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孤零零的银杏叶,缓缓飘落在广明的掌心。
这片银杏叶的叶脉间,隐约可见星砂在流转。那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告诉他,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广明凝视着手中的银杏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