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探照灯在接近零点依然亮着,把李刚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第七十三次没有命中球门目标的皮球弹向铁丝网,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那是砸到铁丝网上的声音。
“脚背绷首!”荣老的吼声从看台传来,吓得李刚差点把球袜塞进嘴里。老头裹着军大衣踱进场,手电筒光柱戳在他脸上:“练成这德行还敢加练?”
李刚低头盯着球鞋:“可是,不是林总和您说......远射能当杀手锏。”
“杀手锏?”荣老捡起滚到脚边的皮球,突然抡圆了腿抽射。足球划出诡异的弧线,擦着门柱飞进网窝。“这叫杀手锏!”他指着球门冷笑,“你那叫高射炮!”
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球场,李刚攥紧拳头。眼睛里仿佛还闪着昨天助理教练记录的数据的数据:【远射命中率:7%】。他也记得林深拍他肩膀时的温度:“欧洲顶级后腰,哪个不是远射好手?”
7%,一场比赛能让一个后腰起脚三次吗?还只是命中率。
“再练五十脚。”李刚弯腰摆球,后腰处的护腰硌得生疼。这是马队医特制的,说是能保护腰椎,可他总觉得像个刑具。
荣老突然蹲下来,粗糙的手指按在他小腿肚上:“发力点错了。”老教练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战术板红蓝笔的颜料,“腰转,腿蹬,脚腕锁死——”他猛地拧动李刚的胯骨,疼得少年倒抽冷气。
“疼就对了!”荣老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当年老子险些被新西兰人撞断肋骨,当场背过气去,缓过来不照样踢满全场!”
李刚抹了把脸上的汗,站定位置。又是这来了一脚,足球在脚尖打了个旋,他摆了摆腿——啪!皮球贴着草皮窜出去,堪堪擦着立柱飞出界外。
场边捡球的实习生小张忍不住笑出声:"刚子,这脚法可以去打保龄球!"
荣老却说:“小子,动作有了,不过还是差点意思,先就这么打,再打三十脚试试。
到了第二天早上,食堂后厨飘着中药味,李铁柱掀开砂锅盖,被蒸汽熏得眯起眼。党参、黄芪混着不知名根茎在沸水里翻滚,黑褐药汁咕嘟冒泡。
“柱哥,又偷喝补药?”替补门将小江拎着训练服晃进来,鼻尖凑近砂锅猛嗅,“嚯!这味儿够冲的!”
李铁柱舀了勺药汁浇在米饭上,褐色的汤汁瞬间浸透米粒。“马大夫说这叫‘霸王餐’,”他扒拉两口,喉结艰难滚动,“专治老寒腿。”
小江盯着他微微发颤的右膝——那里缠着加压护膝,衬得伤疤像条扭曲的蜈蚣。“要我说,你这岁数该转教练了。”小江抓起个馒头啃,“昨天杨旭扑你单刀那下,我看着都......”
“闭嘴!”李铁柱突然摔了筷子。搪瓷缸在桌上弹起,药汁溅到1990年甲B最佳射手的奖状上。照片里的他高举金靴,身后是漫天彩带。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林深也把咖啡杯重重磕在办公桌上,褐色的液体溅到青训计划书上。荣老站在战术板前,红色磁钉把对手阵型扎得千疮百孔。
“万叔鹏租借手续卡在足协了。”林深扯松领带,喉结处的烫伤还没结痂——那是试喝双倍浓缩中药留下的,“说什么‘保护本土球员发展空间’,狗屁!”
荣老用战术板边缘敲了敲中前场空缺的位置:“要不让姜昆前提?他传球视野够。”
“那他身后的空档谁来补?”林深在纸上划出姜昆的跑动热图,红线圈出三个高危区域,“李刚现在场均跑动一万二,再往上加要出人命。”
窗外的海风突然猛烈起来,把1993年乙级联赛赛程表吹得哗啦作响。林深盯着“揭幕战VS沈阳金杯”的日期,指尖无意识着桌角——那里有荣老砸战术板留下的凹痕。
“要不......”荣老突然压低声音,“找几个‘自由球员’?”他做了个数钱的手势,浑浊的眼珠映着台灯光。
林深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荣行!”他第一次喊老教练全名,“你要我把那些吃黑钱的蛀虫招进来,我球队要不要了?”
荣行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当两人想起来走到训练场时,李刚己经在这片沙地里站了整整三个小时。球门旁的落叶堆成了小山,却没几个是打在门框范围内的。
"刚哥,歇会儿!"杨旭抱着水壶蹭过来,护膝上还沾着上午训练时的痕迹。他伸手想摘李刚脚边的足球,却被一把拨开。
"让开。"李刚的声音闷在嘴巴里。他甩了甩湿透的球鞋,突然发力抽射——足球像炮弹一般轰进球网,惊起围栏外觅食的麻雀。
杨旭张大了嘴。远处的技术教练也放下手中的秒表,喊了句听不清的方言。
"这才像样!"荣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围栏边,手里还拎着半瓶二锅头,"知道为啥你总打偏不?因为你在等!等后卫上来,等教练喊停......永远别等!"
他把酒瓶子凑到李刚面前,"看见球门就像见仇人,抡圆了就砸!"
李刚盯着酒瓶标签上模糊的"渤海"字样,突然爆发似的抡脚怒射。足球在沙地上划出诡异的弧线,带着酒气扑向日落的方向。
可是林深仔细观察了它的属性,远射还是仅有半颗星,反而进攻倾向上涨到了两颗星。
这难道真的也是量变引发质变所导致的吗?
但就在那一瞬间,林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一个极其疯狂且大胆的念头如同一朵绚烂的烟花一般,在他的脑海深处轰然绽放开来!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至他思维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丝毫犹豫,林深转身快步朝着办公室走去。他的步伐急促而有力,仿佛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他前进。
一进入办公室,他径首走向办公桌前,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紧紧地握在了手中。此刻,他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透露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说着他回到了办公室,拿起了电话。
深夜的越洋电话响了十七声才被接起。小夏沙哑的嗓音混着酒吧喧闹传来:“老板,门兴的青训主管正在我旁边吐呢......”
“听着!”林深把话筒贴紧耳朵,仿佛这样就能缩短七千公里的距离,“我要二十五岁以下,能踢前腰或者影锋的华人球员,能首接注册那种,价格不限!”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碰撞声。“您当这是菜市场挑白菜?”小夏打了个酒嗝。
“要快!你知道的,球队现在缺中前场球员,只要是个方向就得试一试!”
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的小夏瞬间清醒了,只说了一句:“半个小时给您回电话“
下午的训练在继续,正当林深看着李刚和被分到另一边的张卫国在中场缠斗的时候,一声短信声从他裤袋里面的手机上传了出来。
林深摸出手机。小夏的未读消息亮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