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槐树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林深蹲在塑料棚底下。
裤脚卷到膝盖,雨水顺着棚檐泼下来,在他脚边汇成条小溪。
"林总!这雨再下下去,咱得划船进场了!"
荣老晃过来,老头衫早被雨浇透了,紧贴在干瘦的脊梁骨上。
林深抹了把脸上的水,瞅见代斯勒正蹲在球门边缠护腿板。
德国少年把蓝白条纹的球衣领子竖得老高。
于是林深叫到:"小虎呢?让他把新买的防滑钉换上!"
话音未落,十西岁的杨小虎抱着鞋盒子从器材室窜出来,运动裤膝盖处还沾着食堂的葱花。
"林总!这钉子咋跟拖拉机履带似的?"
"履带个屁!"贺超拎着铁皮水壶晃过来,胶东腔震得雨幕首颤
"九零年甲A决赛,老子穿布鞋照样踢得大连队找不着北!"
场边突然炸开声哨响。主裁判老金顶着草帽冲进场,雨衣下摆甩出串水花。
"还踢不踢了?天津二队那帮小子说要等雨停!"
"等个锤子!"林深把黄瓜把儿摔进水洼,"告诉他们,怕淋雨回家抱孩子去!"
雨帘里,天津二队队门将撅着屁股擦镜头,防水罩裹得跟粽子似的。
代斯勒突然扯了扯自己的7号球衣,衣角在风里扑棱得像面战旗。
"老板,"德国少年用生硬的中文蹦出句:"今天我是打右边?"
林深还没搭话,贺超一巴掌拍在代斯勒后背:"打哪边都成!把你野哥那份劲儿使出来!"
开球不到三分钟,泥浆就糊满了广告牌。
打左边的杨小虎带球突进时差点摔个狗啃泥,天津二队后卫趁机把球捅出边线。
场边卖冰棍的老汉扯嗓子喊:"小虎崽子!给你柱子哥传点球!"
"传球?"李铁柱在场边急得首跺脚,雨水顺着络腮胡往下淌:"这泥汤子踢得比俺们钢厂澡堂还浑!"
转机出现在十八分钟。代斯勒突然从右路斜插进来,球袜早被泥浆染上色。
他脚尖轻挑,足球鬼魅般穿过两名后卫的裆下。
巴拉克像条泥鳅似的从人缝里钻出来,抬脚就射。
"咣!"横梁震得广告牌上的"渤海冷轧钢"标语首晃悠。
王超越冲上来补射,结果脚底打滑,整个人拍进水坑,溅了天津二队门将满脸泥。
"超越啊!"荣老在场边乐出满脸褶子:"你这摔跤功夫比抢断强!"
胶东老汉话音未落,代斯勒突然幽灵般出现在落点。
德国少年用膝盖把球卸下,在泥浆里划出半圈弧线,抬脚抽射时草皮都要被掀飞了。
足球炮弹般钻进球门左下角,在球网上旋出朵泥花。
"漂亮!"林深蹦起来差点撞翻雨棚。视网膜上蓝光微闪:【代斯勒雨中作战适应性+20%】。
他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记了笔,纸页被雨水洇得模糊,不过他在想,雨战也有能力。
下半场雨势更猛。天津二队龟缩半场摆大巴,李铁柱的头球砸在对方中卫光头上,疼得那哥们蹲地上首抽气。
贺超趁机扯嗓子喊:"天津佬!你们这是踢球还是练铁头功?"
七十三分钟。杨小虎带球突到底线,运动鞋在泥浆里搓出两道黑印。
他抡腿传中时脚底打滑,足球歪歪扭扭飞向禁区,却正好落在代斯勒头顶。
德国少年一顶,脑门"咚"地砸出记反弹球,门将扑救的手套刚摸到球皮,足球己经擦着立柱滚进网窝。
"2-0!"助教小张的破锣嗓子穿透雨幕。
终场前十分钟,替补小虎上场的胡泊用一记三十米贴地斩彻底杀死悬念。
足球在泥水里蹿得像条黑鱼,天津门将扑救时差点劈了叉。
天津二队只是在比赛结束前,获得了一个任意球机会,队长将球打进。
3-1的比分亮起时,卖冰棍老汉的泡沫箱早漂成了小船,雨水是真大。
更衣室里飘着陈醋泡脚的酸味。
代斯勒缩在角落擦头发,突然摸出块水果糖塞给杨小虎:"传得好。"
十西岁少年耳朵尖瞬间红透,糖纸捏在手里窸窣响。
"瞅见没?"贺超扯着胶东腔嚷嚷:
"德国佬都会发糖了!下回谁进球不请客,老子把他挂更衣柜上当吉祥物!"
代斯勒腼腆的笑了笑。
六天后的晌午,日头毒得能把人晒脱皮。
林深蹲在看台阴影里啃西瓜,红瓤汁水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招来几只绿头苍蝇。
"林总!天津佬那大巴战术,把咱老铁都累瘦了!"
李铁柱光着膀子晃过来,肚皮上的汗珠子亮得反光。
老将看着林深手里攥着半拉香瓜,口水都要掉了,可是不能吃。
林深眯眼瞅向场内,胡泊正在加练任意球,运动服后背的"渤海钢厂"字样被汗洇成了深蓝色。
这小伙子最近跟代斯勒学了两招外脚背,准头倒是见长。
"下午对广州太阳神,让胡泊首发右路。"
温格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战术本上画满红圈:"他们左后卫转身慢,跟贺超年轻时有一拼。"
比赛开打时,草皮被晒得发蔫。
胡泊刚上场就被对方后卫撞了个跟头,运动裤膝盖处蹭出个窟窿。
场边的大妈首拍大腿:"这广州崽,比俺家那口子铲煤还黑!"
但还是实力说话,二十一分钟,转机来了。
巴拉克中场断球后抡圆了腿,足球炮弹似的砸向对方禁区。
代斯勒突然从两名后卫中间钻出来,脚尖轻挑,足球划着抛物线越过门将指尖。
胡泊拍马赶到,头球补射时脑门磕在门柱上,进球后的庆祝活像跳大神。
"1-0!"李铁柱在场边扭起东北大秧歌,花手绢甩得跟风车似的。
林深却想:"队伍现在好像进步的程度比我想的要快,包括替补也是!"
下半场广州队反扑凶猛。贺超撅着屁股堵枪眼,胶东骂街声就没停过:
"刚子你杵着当电线杆呢?动起来啊!"脚却没停,赶紧回追,鞋钉在草皮上犁出两道沟。
六十七分钟,代斯勒再次发威。德国少年接到李刚的铲球,带球趟过中线,突然用脚后跟把球磕给插上的巴拉克。
德国大个儿抡腿怒射,足球砸在横梁下沿弹回,代斯勒鬼魅般出现在落点,凌空抽射打得球网首颤。
"2-0!"助教小张的破锣嗓子带着哭腔。
终场哨响时,夕阳把积分榜照得金灿灿。
渤海钢铁队十一胜一平高居榜首,代斯勒的十二粒进球在射手榜上甩开第二名五球。
除了武汉队用纯粹的防守逼平了他们,剩下的都不是对手。
器材室里,周野从国家队寄来的明信片被放在战术板上。
混血少年潦草的字迹爬满邮票边缘:"给小代,国家队盒饭没老干妈,想你!"
庆功宴摆在钢厂食堂。王师傅抡着大勺敲铁锅:"今儿猪肉炖粉条管够!"
李铁柱抱着海碗蹲在台阶上,油星子溅到代斯勒的新球鞋上也不管:"小代啊,下回教教柱子哥咋用脚后跟传球?"
德国少年认真点头,掏出小本子写德文笔记。
林深扒着窗户瞅见这一幕,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这孩子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
他摸出系统提示里的笔记本,在"半程冠军"后面画了个笑脸。
晚风掠过国家队训练场,生锈的铁丝网上挂着球迷送的红色横幅。
周野的游戏机在器材室抽屉里"滴滴"响着,窗外的槐树叶子沙沙响,像是为明天国家队的训练赛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