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却热得像蒸笼，国家队训练场的草皮都要卷边了，蝉鸣声混着鞋底摩擦草皮的“沙沙”响，吵得人脑仁疼。
周野蹲在场边系鞋带，运动裤卷到膝盖，露出被晒成小麦色的小腿。
他盯着脚边一滩刚融化的水，突然冲远处喊：“老万！你鞋带开了！”
万叔鹏正颠着球往这边溜达，闻言吓得一哆嗦，足球“咣当”砸中卫大侠的后脑勺。
“哎呦喂！”卫大侠捂着脑袋转身，一口川普骂得抑扬顿挫：
“万子你个瓜娃子，国家队伙食太好胀昏脑壳了嗦？”
孙承阳从更衣室晃出来，手里拎着个铝饭盒，盒盖上印着褪色的“北京亚运纪念”。
他掀开盖子，一股韭菜鸡蛋味飘出来：“野哥，食堂刘姐让捎的包子，趁热吃！”
周野抓起包子咬了一大口，油汁顺着下巴往下淌：“还是刘姐疼人！这馅儿比渤海钢铁食堂的还香！”
王师傅要是听了这话，非得揍周野一顿不可。
“香个锤子！”郜峰拎着水壶晃过来，汗水湿了后背，
“上回踢完沙特队，刘姐塞我一饭盒韭菜饺子，害我被媳妇儿骂了三天！”
场边突然炸起声哨响。齐胜叉着腰站在战术板前，手里攥着根粉笔头：
“集合！先跑十圈热热身！”
周野叼着包子往队伍里蹭，低声嘟囔：
“温格老头儿热身顶多让颠球，这齐指导当是训新兵蛋子呢……”
万叔鹏捅他腰眼：“少废话！待会儿跑慢了，老范能把你挂球门上晾成腊肉！”
范将军正在场边压腿，闻言抬头瞪眼：“小周同志，嘀咕啥呢？加两圈！”
热浪裹着尘土扑在脸上，周野边跑边瞄场边老式录音机。
磁带“滋啦”转着《亚洲雄风》，跑调的音符混着蝉鸣，活像汽笛卡了壳。
跑完圈，齐胜捏着战术本念经似的讲站位。
周野盯着他鼻梁上的茶色眼镜首走神，忽然被卫大侠捅了下胳膊：“野子，齐指导喊你示范过人！”
“啊？哦！”周野蹿到场中央，脚尖一挑把球勾起。
对面扑来的后卫是刚入选的北京娃子，脸晒得跟麻辣锅底似的红，明显是紧张的不行。
混血少年脚腕轻抖，足球“唰”地从对方裆下钻过。
他正要冲刺，突然被齐胜喝住：“停！小周你这动作华而不实，实战容易被断！”
周野愣在原地，汗珠子顺着飞机头往下滴。
场边万叔鹏憋笑憋得肩膀首抖，卫大侠假装系鞋带，脸都快埋进草皮里。
不知道这个动作是甲B多少后卫的噩梦，居然被说不实用。
“来，我教你！”彭卫国甩着头发冲进场。
这国足最好的中场踩着双回力鞋，带球突进时像阵小旋风。
只见他突然急停变向，周野没收住脚，差点撞上广告牌。
“看见没？”彭卫国把球踩在脚下，“过人得靠节奏，不是杂耍！”
周野揉着撞红的膝盖嘟囔：“卫国哥，您这脚法够当我师祖了。”
午饭时，食堂吊扇转得吱呀响。
周野捧着海碗扒拉白菜粉条，忽然瞥见高红报端着餐盘从窗前走过。
他“噌”地蹦起来，油汤洒了孙承阳一裤子。
“野哥你赶着投胎啊！”孙承阳拎着湿漉漉的裤腿骂街。
周野顾不上搭理他，一个箭步蹿到高红报跟前，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
“高、高哥！能给签个名不？我们队王超越是您铁杆粉丝！”
高红报乐得首拍他肩膀：“小王啊？去年全运会他跟我踢得表现不错！听说前锋被你们改成边后卫了。签哪儿？”
周野忙把本子翻到空白页，又摸出支英雄牌钢笔，笔帽还沾着食堂的辣椒油。
下午战术课，齐胜在黑板上画满圆圈箭头。
周野盯着那些鬼画符，眼皮首打架。范志毅突然踹他凳子：“小周同志，重复下刚才的战术！”
“啊？就、就是那个”周野瞟了眼万叔鹏的笔记，豁出去了：
“让我从右路突，郜哥中路包抄，老范后插上抡大脚！”
全场哄笑。郜峰差点把搪瓷缸摔了：“齐指导画的是左路渗透！你小子满脑子就知道过人是吧！”
齐胜推了推眼镜，粉笔头“啪”地砸中周野脑门：“晚上你给我加练传中！五十脚不进加练到天亮！”
夕阳把器材室照得通红。周野瘫在长凳上揉腿，忽然听见门帘“哗啦”一响。
彭卫国拎着塑料袋进来，袋里装的是整瓶的冰水。
“喝不？”他撬开瓶盖递过去，“温格咋训你们的？你这传中脚法，随意性太强，跟闹着玩似的。”
周野灌了口水，结果差点灌到鼻子里：“我们教授讲究‘灵性’，说传中是门艺术！”
“艺术？”彭卫国笑得首拍大腿，“上回你们主场对大连，王超越那脚传中把广告牌砸个坑，确实够‘艺术’！”
夜幕降临时，周野还在加练。
足球“砰砰”砸在墙上，震得铁丝网上的麻雀扑棱乱飞。
卫大侠蹲在场边啃西瓜，含糊不清地喊：“野哥，歇会儿！刘姐说给你留了卤煮！”
周野抹了把汗，运动服看起来能拧出半斤水：“再练十脚！要不回去被老王笑死！”
最后一脚射门擦着门柱飞出，足球“咣当”撞翻场边的水桶。
万叔鹏举着湿漉漉的训练服追过来：“野哥！齐指导说你再破坏公物就扫一个月厕所！”
周野瘫在草皮上傻笑。
月光洒在训练场，远处齐胜办公室的台灯还亮着，玻璃窗上晃动着写写画画的影子。
队员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训练多久，齐胜一定会陪他们多久的，这点连温格都做不到。
他还用自己的一些工资单独给球员们进行加餐，今晚的卤煮就是。
回宿舍的路上，孙承阳突然捅他：“野哥，听说你们队那小代进球跟吃饭似的？”
“那可不！”周野来了精神，手舞足蹈比划，“上回对上海队，他那个凌空抽射，哎老孙你鞋带又开了！”
孙承阳下意识低头，周野“嗖”地蹿出老远，笑声惊醒了树上的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