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修灼姑娘被人重金包下的消息便传遍城中,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还未见识过这知鸣阁最为大火的头牌,如今想见识一眼,更是千金难换了。
可修灼自己清楚始末,倒是从未把季桓良当作什么可傍身的贵客来看,季桓良留给她的那只信鸽,时不时便会到她窗前来停上一停,修灼总会掰些小米糕去喂喂它,可却一次都没有传信给过季桓良,在她眼中,季桓良不过是看不过那些伥鬼做派替自己解了围罢了。
铜铃儿近日不知为何,总来她屋里站着,还盯着自己发呆,今日亦是如此,就站在门口首勾勾的看着自己,目光零散。
修灼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铜铃儿像大梦惊醒一般,聚焦在修灼脸上,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修灼瞥了她一眼。
“魂儿丢了?出了何事,自己说吧”
铜铃儿似是有些为难,却思虑许久还是开了口。
“姐姐,墨瑶姑娘又……铜铃儿不知此事该如何同姑娘讲,又怕姑娘生气。”
修灼看着铜铃儿,沉默了一会,低下头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说道:“我知道了,你只管说。”
铜铃儿见她面上没有怒色,便抿着嘴点了点头。
“她前些日又寻了我,说她那有一位贵客,不大愿意踏足这知鸣阁,只偶尔花些钱包下出外到茶楼酒楼,墨瑶姑娘现下价格低,想……想唤姑娘同她一路,好……抬一抬价。”
此时忽见修灼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向自己走来。
“我现在己无需接客。”
铜铃儿听到,赶忙摆了摆手道:“是,墨瑶姑娘也是同我这样讲的,所以塞了我一个银元宝,希望我劝劝姑娘,莫要像琉欢姑娘那般,将希望都放在一个客人身上。这……这元宝也给你吧。”
修灼推了推她握着元宝的手,抿嘴笑了笑。
“你且收好,从前你说拿我当姐姐,今日哪有在钱银上生分的道理,不单如此,姐姐也会为你备下你今后要开店的钱。至于这个墨瑶……今后同你说的话,你都要来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事,你便去告诉她,我应下了,是被你劝下的。”
听到修灼这样说,铜铃儿只觉得格外感动,她们这些伺候姑娘的,有时私底下也会相互盘问盘问,众人都知道,修灼姑娘对铜铃儿是极好的,可今日亲耳听修灼这样说,铜铃儿此时更是感触颇多。
望着铜铃儿的背影,修灼深吸了一口气,自从上次香粉一事,她便知道,这个墨瑶绝对不是她自己口中那样安分守己之人,只是她究竟为何要这样频频接触自己,自己必须要打探清楚。明知山有虎,她如今就偏向这虎山行。
上一次与修灼分别后,季桓良与裴复很有默契的再未提过此事,但二人却双双着手,帮她调查了一番,不想,修灼这个人,确实如同凭空而来的一般,毫无线索。
裴复坐在季桓良庭院中,看着被风吹的微微打晃的秋千。
“若说她是被拐来的,寻常人难查到也不意外,可你我二人这样的人脉,都皆无头绪,季兄,只怕修灼姑娘,来路不简单。”
季桓良为他添了杯茶,轻笑了一声。
“何止她,恐怕这知鸣阁都不简单。”
裴复听闻微微一愣。
“爵爷可是怀疑修灼姑娘?”
只见季桓良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我倒是信她,虽说她身上的疑点确实多,可她那套说辞却也说得通。倒是这知鸣阁,我从未去过,也不知其中乾坤何在。”
一旁指导裴初练剑的裴鹫裴如听到季桓良的话,收了剑坐了下来,裴如倒了杯茶,用手探了探温度。
“这地方我和鹫哥儿去过几次,确实是藏龙卧虎,上次看到的令史官儿不算大人物,从前还见过一个去了势的公公,看来,这知鸣阁表面看来不过一青楼,实则……”
季桓良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上次一别,修灼从未传信鸽来送过信,这点倒是不意外。
老鸨同修灼说了,从前接过的客人,想花些银两叫修灼偷偷再应下,均被老鸨拒绝了,或许她这样讲是想卖修灼个人情。
其实修灼心中知道,知鸣阁的规矩从不是死的,可如今修灼正当红,红过了曾经的许琉欢,老鸨不愿意因这些小钱,降了修灼的身价,若是有人出的钱比季桓良他们更高,相信她也还是会叫修灼再出来接客的。
修灼不接客了,香炉和酒壶却从未撤过,虽然暂时用不上,可她总是习惯每日将酒盅上涂一遍那药,以备不时之需 。
忽然门外传来老鸨那谄媚的笑声。
“修灼啊,宝贝儿哎,快收拾一下,贵客到啊!妈妈给你留西南角那间包厢,再去给你备些好酒好菜!你看看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铜铃儿见修灼点了点头,心下也明白,她没有要施粉黛的意思,于是转过身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那位头戴帷帽儿的男子,不禁有些吃惊,铜铃儿回过头,却看到修灼给她使了个眼神,于是便识趣的转身关门离开了。
修灼将季桓良让进屋中,关好屋门问道:“你怎么独个来了?他们呢?”
季桓良移步向屋中走去,笑了笑。
“他们也在,只是他们所行之事我不便参与。”
说着季桓良便指了指自己的头,顺势将帷帽儿取了下来。
修灼听到季桓良的话,也不敢再多问什么,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想了些什么,脸不由得红了。
季桓良看她的反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怕是被误会了,赶忙摆了摆手,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是……他们是要紧事,我是因为……我是因为头发……不是……”
正说着,忽然屋门被推开,裴复几人笑着进了门,用折扇一指。
“修灼姑娘房中还是比包厢的环境要好的多啊。”
话音落了,几人才注意到修灼和季桓良一人顶了一张红脸,于是好奇的向前走了几步。
“这……这么快的吗……”
裴复几人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季桓良,却见他红着个脸,嗽了嗽嗓子。
“我……他们是去探些事……不是……哎,此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裴鹫倒是没将二人不正常的反应放在心上,看到修灼房里也有酒,便想着她们姑娘自己留下的酒同包厢里的定然不同,于是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盅酒。
修灼抬眼望去,眼见着裴鹫己将酒盅己经举到了嘴边,情急之下一掌击碎了他手中的酒盅。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痴呆呆的看着碎在地上的酒盅,修灼意识到这一举动十分唐突,抬眼看了看众人吃惊的眼神,和裴鹫委屈巴巴的小脸,无奈的挠了挠头。
“实在失礼了!但我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要不咱们还是到楼下厢房去细聊吧。”
几人到了包厢,酒菜确己备齐了,修灼见屋里再无外人,这才恭恭敬敬行了礼。
“世子,爵爷,修灼方才之举实在是无可奈何。不论你们信不信,我只有这一种回答,我不知道我是谁,家在哪,原本叫什么,被谁卖进来的,我只知道我醒来时便在知鸣阁,老鸨说我失了魂,是因为刚被卖到这时宁死不从撞了头,后来我为了找回记忆便在这知鸣阁中苟且度日。可为了不毁清白,我不得己出此下策,在我房中的酒盅上和香炉中动了手脚。方才那个酒盅……”
裴鹫看了看其他人的的神情,倒是平静,仿佛早己猜出了其中缘由,于是撅着嘴道:“打一进屋就说着那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什么快了慢了的,心想着尝尝你屋里的酒,又凭白挨了一掌,我瞧着修灼姑娘也不用在酒盅上动什么手脚,进来了人只打晕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