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郎中的话,修灼低下头,那些重伤果然不是在这知鸣阁受的,可若是己经下了如此毒手伤了自己,又为何要给自己医治,那送她到这青楼的人是何居心,又是何目的,不知这整件事背后藏着怎么样的秘密,一点一点摸索着线索如今却让修灼不由得后脊一凉,是什么样的人会对一个女子下如此狠手,而自己失魂前又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纵然她没有了任何记忆,但她心里也清楚,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清白二字是大于性命一般的存在,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那些人竟要将她送入这烟花之地。若是有朝一日她能活着走出这知鸣阁,她定要亲手活扒了他们的皮。
奈何无论自己如何思量,就是想不起曾经的半点事情,仿佛脑海中那封尘的记忆被一层薄纱蒙住,就是冲破不出,却又蒙蒙亮的提醒着自己,它就在那,未曾变改过。
不过好在药己在手,修灼多少倒是心中平添了几分大胆,自己凑到了和那欢好之药,心中盼着这两味一同使用,起码能叫人晕眩不能自己。
若是这初次登台反响不佳,唯有接客这一条路了,手中的药,也多少可保自己清白之身。
“八十两雪花锭。”
“八十五两!”
“一百两!”
台下比价的人喊得不亦乐乎,不少人频频加钱,只为能再亲眼目睹一次这‘雨中舞鞭’的曼妙,转眼看台上的妈妈也是按耐不住的欣喜,唯独这坐在包厢里的琉欢却吃了味
琉欢站在燕裴身后,纤纤玉手为其按揉着肩膀,语气却满是责怪埋怨道:“令史大人可是不喜欢欢儿了,方才盯着修灼那丫头好生的看”
燕裴盯着烛火,不知在想什么,却也没注意到琉欢的喜怒,只淡淡问道:“你说……这修灼姑娘可是当真失了魂?从前之事概不记得了?”
琉欢停了手,撇了撇嘴
“是啊,人家只知道,她刚来时一身的伤,血都湿了衣裙,可把欢儿吓死了,后来有了意识便开始吵闹,打伤了我们好些人呢,不知装什么清白,非要寻死,一头撞在了那床脚,医馆的先生都说她伤了头怕是要失魂了,谁承想醒来还真失了魂,只是性子还是那么惹人厌,像是我们都欠她的一样,她这一躺,那么久不都是我们赚的辛苦钱养着她。”
燕裴这才感觉到琉欢的不悦,转过身来将琉欢拉到自己身边
“是是是,委屈了我们欢儿了,明日我便差人来给你送些上好的燕窝来。”
琉欢瞬时坐在了燕裴腿上,将手臂搭在他肩上,笑道:“还是令史大人最疼人家,你可要多来看欢儿,欢儿天天盼着您呢”
“一定来,只是欢儿,这修灼姑娘失了魂,郎中可说过可有复原的可能啊?”
琉欢一听燕裴仍是死揪着修灼的事不放,一撅嘴,收回了手臂,嗔怪了起来。
“大人您还说对那小贱蹄子没兴趣,欢儿就在您身边您却声声提的都是旁人!之前还说要为人家赎身,今日却也不提了”
“好好好,不提了,为你赎身之事,我定当竭力。”
琉欢一听燕裴这样说,转过头,深深地望着燕裴。二人相处己经这么久了,再这样望着他,仍是心跳不止,还记得初次见到他时,妈妈只叫自己伺候好令史大人,自己也没多想别的,见了面才知道,原来他这样年轻,原本自己还以为是个年岁己大的中年男子,也没有想着怎样费心打扮。却不想,那一眼的对视,他那一笑,自己便就此忘不掉了。
琉欢将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轻声说道:“好,那欢儿便等您”
老鸨兴高采烈的推开门,正巧郎中收了箱,老鸨赶忙上前盘问。
“先生,修灼她可有大碍?”
“倒是无碍,这几日便会缓解了”
老鸨一边应着好,一边一个箭步冲向床榻前一把拉住修灼的手。
“火了!火了!妈妈跟你说啊,这客人啊迟迟不愿散席,妈妈我都说了今日修灼你不舞了,他们都不愿走呢!光是托妈妈打赏你的雪花银就上千两!你今天便好好休息,这银子……”
修灼垂眼看了看老鸨手中的银锭子,这老鸨口口声声说着上千两雪花银,来时却只拿了一枚银锭,分明是暗示着自己今后的打赏如何同她分账,修灼笑了笑,推了推老鸨的手道:“谢谢妈妈替修灼费心,这打赏的银子,妈妈便替修灼收下吧,今后还有妈妈多提携。”
“妈妈才要谢谢你呢,你可真是朵金宝云呀,妈妈早劝过你,若是你肯好好帮妈妈,妈妈定让你火遍大江南北,修灼呀,莫怕,这当女人啊,终究是辛苦些的,可看明白通透了之后!好日子便来了不是,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快快休息吧,妈妈送郎中出去!”
修灼转念一想,却忘了方才忘了交代郎中不要把自己向他要助眠药的事说出去了,赶紧拦住老鸨。
“妈妈!先生替我医好了伤,自是修灼自己送出去的道理,再说先生方才也交代了小活动无妨反而好得快呢,倒是妈妈累了一天了,修灼看着都心疼,妈妈快去休息才是。”
说着便拉起老鸨向门外走去,这老鸨子还沉浸在发了财这件事上,只觉得修灼失了魂后懂事乖巧了些,想着能熬过她的第一次出价,今后这棵摇钱树便要扎根了,那人给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最难的一个环节,所以便笑盈盈出去了,修灼送走了妈妈,忙交代了郎中不要说出去方才讨药的事,边说着边送郎中向大门走去,谁想送走了郎中一回身,又见那为自己解围的令史在自己身后神情古怪的盯着自己,盯得修灼浑身不自在,于是上前小行了礼。
“修灼还不知大人尊姓大名,今日替修灼解围,来日定要好好谢谢大人。”
燕裴挑眉看了修灼一会才开口答道:“燕裴,姑娘不必言谢,燕某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还没等修灼开口,便远远看见一个妖艳的身影像脱了弦的箭一般将自己‘射’到了令史身旁,满眼似要活剥了修灼一般的凶光瞪着她。
“修灼妹妹今日才登了台!竟就打起我家大人的主意了?”
看她那如被抢了肉骨头的饿犬模样,若不是还头疼着今日那两个可疑人去无踪影的,叫她断了线索,修灼都要笑出声了,没有多言转身上了楼,身后却还不停传来琉欢的谩骂声。
“吵闹什么!哦令史大人今日不在咱们欢儿房留宿了么?”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的瞥了许琉欢一眼。
“不了,府上还有要事改日再来”
许是被琉欢吵得心烦,燕裴也匆匆离了知鸣阁,只留下老鸨恶狠狠的盯着琉欢。
“你别以为我悟不透,今日修灼在台上失态,可是你的主意?”
“妈妈!是她自己摔了跟头,怎么怪在我头上了”
“你当我傻么,你整日显摆似的披着你那珍珠披子,也肯舍得赠给她?平日里也没见你那披子掉一颗珠子,怎么今日便散了?我可告诉你,这几便不要出屋了,这知鸣阁不挂你的牌子照样能开张!你也甭想着还有人来上门给你送饭,饿几日死不了!全当消减消减身上那些‘腐肉’!”
说完便独留下咬牙切齿的琉欢甩手走了。
修灼将自己关在屋里,拿出了让铜铃儿向老鸨要的催情药又拿了方才郎中给的助眠药和迷香放在桌上,看着桌上琉欢送的那披子。
自己想的很明白,在这知鸣阁中多停留一日,就又多一日的风险,如今有了这两味药……
可这办法能不能行得通,终究是没试过不稳妥,若是成功她便还可在这青楼多待些时日。可若是不成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逃走无望那便只有一死了。
修灼看着桌上的酒壶酒杯,若摔碎了随便一个碎片向颈上一割,就算是神医,恐怕也救不回来了吧,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爹娘,他们有没有人寻过自己,这世间如果没了修灼这号人,有没有人会疯了似的难过。
掀开衣摆跪在窗前,望着那一盏窄窗外的明月,修灼虔诚的闭上眼睛道:“佛祖在上,修灼前半生许是犯了错事,修灼不敢祈求上苍原谅,只是我形单影只,这天地之大到底何处才是我的家,修灼只有一个心愿,若修灼死了,天能降场大雨,让我走时能知道……这世上还有一滴眼泪,是为我而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