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14日 星期西 阴**
物业仓库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我蹲在梯子上给漏水的水管缠生料带。老王在底下扶着梯子,工具箱里扳手碰撞的声音像在敲打我的太阳穴。
"李工,三号楼电梯间的感应灯又不亮了。"对讲机里传来前台小张的声音。我望着工具箱里十五年前那支万宝龙钢笔,它正安静地躺在绝缘胶布和螺丝刀中间。笔帽上的划痕是当年在希尔顿签合同时留下的,客户总监的香槟洒在鳄鱼皮沙发上的画面突然涌上来,鼻腔里仿佛又闻到了雪茄混着威士忌的味道。
"知道了,十分钟后过去。"我按下对讲键,手背上那道疤被仓库的冷气激得发红。这是三年前仓库失火时留下的,当时我抱着财务报表从浓烟里冲出来,却救不回那个融资失败的创业项目。现在每天经过那个熏黑的墙角,都能听见投资人挂电话的忙音。
老王递给我新到的LED灯管,塑料包装上的反光晃得人眼花。上个月他女儿考上重点高中,请我们吃糖时油纸在掌心融化的黏腻感,和十五年前销售团队破纪录时香槟喷溅在脸上的感觉竟如此相似。只是现在甜味里多了铁锈味——刚才修停车场道闸时被铁皮划破的虎口又开始渗血。
更衣室的镜子蒙着水雾,我用力擦了擦,看见三十八岁的男人穿着深蓝色工装,左胸口袋别着两支不同颜色的记号笔。以前这里别的是纯金领带夹,在路演大厅的射灯下会折射出蜂蜜般的光泽。现在这身衣服吸饱了地下室的潮气,连带着脊椎都微微发酸。
下班时在更衣室门口遇见新来的物业经理,他脖子上挂着和我当年同款的工牌绳。擦肩而过时听见蓝牙耳机里传出"KPI考核""季度增长",这些词语像细针扎进耳膜。我加快脚步走向电动车,车筐里躺着女儿舞蹈班的缴费通知,对折的纸角己经被雨水泡软了。
午夜被手机震醒,银行短信在黑暗中亮得像手术灯。这个月房贷扣除后余额显示-327.6元,阳台外飘来邻居家炖肉的香气。我摸黑走到厨房,发现橱柜最深处还有半包挂面。烧水时看见窗玻璃上的倒影,那个在创业园区晨跑的身影,如今正驼着背往沸水里打鸡蛋。
突然想起下午在十米高的维修梯上,有阵风掀起了我的安全帽。那一刻我竟然松开抓着护栏的手,看着生锈的金属支架在视线里倾斜成某个路演PPT的折线图。首到老王在下面喊"李工当心",求生本能才让手指重新扣紧梯子横梁。
锅里的面条在咕嘟咕嘟冒泡,墙上的电子钟跳到00:47。明天该去劳务市场看看有没有夜间兼职,或者把书房里那箱绝版的商业书籍挂上二手网站。女儿下周末要买新的舞蹈鞋,鞋面上需要缝三颗水钻,就像她出生那天产房窗外闪烁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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